“宁霄,宁霄?”
三声轻微的敲门声。
洛凕手中正捧着一卷密密麻麻满是字的书卷,在临窗矮案旁席地而坐,听到动静只不紧不慢放下书册,起身走向门边。
这是一间不过五六步宽的居室,白墙木梁,陈设朴素,只有一床一案,一占了整面墙的书架,一床前矮柜。若非窗外景致群山高耸云海连绵,便就只是一座寻常小院。
洛凕到了门前,停顿片刻,朝矮案抬袖一挥,那书册笔墨自行飞回书架,他这才开门。
门外是一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年,还要稍年长一些,一身白衣白冠的道士打扮。见洛凕还散着头发穿着件单衣,来人便有些诧异:“你刚睡醒?”
“有一会了,在看书。”洛凕笑了笑,问道,“怎么了?”
“门冽师兄让我来找你。”那人说,“掌门出关了。”
“我换好衣服就来。”洛凕笑着应道。
*
自洛凕来到溯云巅后,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月。
那之后风平浪静,天择殿也没再有消息。而门冽只把他领上了山,二话不说发了套弟子制服随便入了个门,往住处一带,就放养似的不再管他,成天也不见人。
先不说门冽一首席弟子怎么能未经掌门同意就领人入门,洛凕倒也乐得清闲。一来不用他做什么,二来溯云巅上的确清静。再如这叫阮黔的弟子——一个彬彬有礼的小师兄,虽是被门冽临时拉来招呼他的,倒也憨厚老实没什么怨言,也能聊上几句。
只是,洛凕只觉得自己来错了地方。
整个溯云巅是建在山巅云端之上的,其上确实如坊间传闻一般风景独特秀丽。放眼望去皆可见云海翻涌,建筑通体雪白盖着墨黑乌云顶,山门大殿简洁而又不失气势,便颇似云中仙境,遗世独立。
然而其中异样实在难以忽视。
“你上山有段时间,感觉如何?”走在一旁的阮黔关切道。
“嗯?啊,嗯……”洛凕回过神来,犹疑应道。
他这一路跟下来,已经不止一次看到塌陷的房子、倒下的树木、破碎的阶梯石路,还遍地都是半死不活、奄奄一息的弟子。就像是刚刚遭遇过什么灭门劫难,其惨状堪比当时的栖梧观。
而阮黔在其中闲庭信步,似是早已见怪不怪。
洛凕忍不住皱眉思索。他上山时,乃至直到昨天,这里不都还好好的?
阮黔这时才注意到洛凕古怪的神情,猛然记起洛凕还没见过这般场面,恍然解释道:“你还不知道,掌门和戴殿主时常要切磋一番,习惯就好了。”
“……切磋?”洛凕又朝周围确认一圈,惨不忍睹,一片狼藉。
什么切磋会弄成这个样子?
再往前去,又过了一道山门,似是进入风暴周边一般,房屋破损程度更甚,不见完型。废墟中妖风阵阵,刮得二人头发乱飞,洛凕眯了眯被头发打得生疼的眼睛,更想不明白了。
这真的是溯云巅?
迈上一段长阶后,阮黔停下脚步,道:“到啦。”
洛凕抬头看去。
“……?”雪白的瞳仁轻微颤动。
只见那山顶大殿前赫然是一只数丈高的黑金巨鹰,双翼微展便有遮天蔽日之势,其眼神如沙暴般锋锐,灿金利爪下死死按着一血呼啦擦的人。
再一旁是神态自若的门冽。
“那是戴殿主。”阮黔介绍道,“地上的是掌门。”
洛凕看了看黑鹰,又看了看鹰爪下的人,再看了看阮黔,最后看向了门冽,没能说出一句话。
“来了?”门冽见二人走来,便也转身打了声招呼。
而话音刚落,那巨鹰眼睛一转,立刻随门冽的视线盯向洛凕。
洛凕被这一下盯得下意识后撤一步,只因这眼神着实吓人,仿佛一把尖刀在他脸上比划。
“哼。”半晌,只听鹰喙中咂出一句人声,那巨鹰翅膀一挥,松开爪子跃向一旁。庞大身形落地的瞬间化作团云雾,从中显出一修长黑色人影,抱着双臂,极为不屑地瞥了一眼地上的人。
而那血泊中的人缓缓站了起来。
洛凕心底震惊,居然还活着。
只见那血人站直了,长叹出一口气,抬手打了个响指,血迹皆在一瞬之间应声消失。那实则是一高大男子,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却满头灰白。同样一席白衣,身量与门冽相差无几,相较之下更为健壮。
而另一人的身量竟是比他还高上些许,皮肤稍黑,眉眼锐利,其右额上生出一簇白色羽冠,与黑发一同向后背去。一袭修身黑底金羽长衣,右肩上有一羽领,而领下一金底黑面披风垂于地面,末端染作绀青。
加之门冽,这三人站在一起个顶个的高,洛凕站在他们面前,只感到一股无形的压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