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利斯·哈德森相当之无所谓,有时候让雄子看穿自己故意的装蠢卖乖不失为一种积极有效的策略。
基础的艺术学鉴赏课程他当然是学习过的。
他们面前的画作描绘着黄昏落日时的大海,绚丽饱满的色彩铺满了整面画布,晚霞在流动,海风在吹拂,美得惊心动魄,背后却好似静静酝酿着极致的黑夜。
“这幅画很美,不是吗。”岑宵静静地欣赏着油画,似乎在低声自语。波利斯暗想,很美,可惜再美的景色,在阁下面前也黯然失色。
“如果阁下您喜欢的话,我买下来赠予您如何?”波利斯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小一幅画就可讨得3S雄子的欢心,那当将迫不及待地买上一万幅、十万幅。
“不用,”岑宵对着波利斯摇了摇头,“并不是每一份美丽,都需要占为己有。”年轻的雄子那润玉一般白皙的脸庞,呈现出一副怅然与释然同存的微妙神情。
波利斯·哈德森蔚蓝的双眸抑制不住地泄露出一丝深深的着迷,他却是想要占有眼前这份天地为之惊叹的美丽的。
岑宵微微一笑,脸庞焕发出一种静美的光彩,“走吧,看看下一幅。”提步往前。
伊诺克看向迎面走来的雄子,连忙小幅度地躬身行礼,“岑宵阁下,午安。”
“午安,伊诺克上校。”岑宵倒有些意外于格列弗德的出现,无法抓住自己把柄的没有排课的上午,主任先生居然也会光临艺术学院的地盘。
“午安——,格列弗德上将。”岑宵淡淡地招呼道,似乎意味深长。波利斯紧随其后,暗含挑衅,“午安,格列弗德上将。”
格列弗德身姿挺拔,颔首以作回应。岑宵不由地笑了笑,这幅样子和那天晚上差别真的很大。泾渭分明的两组人马擦肩而过。
五感极其灵敏地3S级上将先生,听到轻轻的笑声,面部绷得更紧,蹬着高筒军靴的步子不着痕迹地迈得更豪迈而迅疾。
身后的交谈持续传来。“不知——阁下在礼神节的舞伴虫选——”?波利斯试探地问道。
“虫选……我仍在考虑。”岑宵的口吻极平静,“礼神节舞会的传统1800多年前的星系大混战时期渐渐形成的?”
“是的,岑宵阁下真可谓广闻博学。”波利斯直白地奉上一枚小小恭维,不失真心。
“当时战争进行了百年之久,虫口凋敝,为了促进婚育,增加未婚雌子和雄子的社交场合,逢礼神节渐渐就有了舞会的传统。”
岑宵侧耳倾听,兴味颇浓,他所穿越而来的书中世界,历史脉络、发展演变都有着完整的文字记载,听来乐趣横生。
“通常而言,单身青年们会共跳一曲梭吉奥舞互表心意。”波利斯说到此处,停顿下来,内心微微忐忑,“——岑宵阁下,我的梭吉奥舞舞技可是非常高超的。”
很有明示意味的自荐。
伊诺克没有听到岑宵阁下的回答,故作不经意地觑了眼上官的脸色——面无表情。但是并不远的距离,伊诺克极其肯定上官绝对听到了他们之间的谈话。
很有眼色的波利斯察觉到阁下沉默避开的态度,抑制住自己失落的情绪,“梭吉奥舞可是雌子们的‘求偶舞’,跳不好‘求偶舞’的虫可不能到阁下们的面前献丑。”
唉,所谓的“求偶舞”,我们的赛肯军团的上将阁下肯定是不太会的。伊诺克有理有据地作出猜想。
虽说大部分时候,伊诺克都是由衷钦佩福利院出身的主官,文韬武略样样精通,但是涉及到贵族礼仪、求偶技巧这些方面,哪怕再佩服老大,伊诺克也无法违心地相信老大在跳舞方面会是一把好手。
伊诺克的心里不禁有点同情老大。
格列弗德同样一心二用,目光一面往源源不断聚集而来的虫群不停逡巡:那一位,你再走两步就要走到小虫子的背后了;再两位,看那五大三粗的样子懂什么艺术吗,你是来看画还是来看虫的,视线焦点就没变过。
一面心脏绵绵地生出一种奇异的涨闷感,像是被关在一个四周密闭的箱子里,可呼吸的氧气持续地抽空,抽空,仿似令虫窒息。
人生加虫生,第一次,格列弗德·朗曼塞,搞不清楚自己的所思所想。
为什么,他重伤的状态下会首先启动飞行器回到那幢豪斯庄园,那幢他与小雄崽子同居的住所?
如果说是注射抑制剂的话,明明学校办公室内也有备用。
为什么,会在注射抑制剂后,放任自己在二楼卧室的沙发上失去意识,仿佛那是一个令自己倍感安全的所在。
还有为什么,为什么那小崽子会……会照顾自己,格列弗德回忆起那双手停留在头皮上的触感,毛巾擦脸的触感、温水浸润嘴唇的触感……被拥抱的触感。为什么。
还有当下他自我的感受,让他完全摸不着头脑的——从未领略过的涨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