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瑞安问来给她开门的刘婶:“青青起来啦?打八段锦有用吗?”
刘婶嘴角的笑压都压不下来,神秘兮兮地道:“不是八段锦。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舒小姐住的是东厢房,东厢房的东侧与外墙之间,隔出了一个小小的院子。舒小姐的笑声就从那边传来。
难道是来客人了?
陈瑞安找过去,惊讶地发现:小院子竟站着一只洁白的大鹅!
大鹅见陈瑞安过来,十分适时地朝她“嘎、嘎”鸣了两声。
“这是舒先生从佃户家里买来的。”刘婶在身后笑道,“一大早上就在这里叫了。养在这个地方,青青往后要睡懒觉,可就难了。”
“要打鸣的,怎么不找只公鸡来?”陈瑞安奇道。
刘婶解释:“青青喜欢鹅。而且,论打鸣,鹅可不输公鸡。”
陈瑞安后来才领悟到,鹅是怎么个“不输”法。虽然公鸡声更大更尖锐,但鸡还算识相,只在早晨打鸣;而鹅却能早晨叫、中午叫、晚上叫,一天到晚地鼓捣它那破锣嗓子,叫得人心烦意乱。
此刻,她还对大鹅抱有一种朴素的喜爱。
大鹅的羽毛洁白而丰满,看起来十分好摸;橙黄的脚蹼一拍一拍,憨厚可爱。
舒小姐正搂着大鹅撸它,从它的喙和头一路撸到它长长的脖颈,再撸到胖胖的背。
陈瑞安手痒,也伸出手去摸。
不料,陈瑞安的手刚伸出去,大鹅的两颗黑豆眼忽然闪烁着凶光,它把一双肥美的翅膀往后收,把长脖子伸得与地面垂直,朝陈瑞安俯冲过来!
陈瑞安尚且有些懵,直到大鹅“啪嗒啪嗒”地加速靠近,“嘎嘎”地长大嘴,陈瑞安才看清——它人畜无害的喙里,竟藏着满满一嘴的锯齿!
我靠!
陈瑞安吓得尖叫着在院子里四处乱窜,大鹅却越追越兴奋,一对翅膀拍打如擂鼓,“嘎嘎”声不绝于耳,满院子追杀这个不知分寸妄想撸它的人。
终于,在即将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时,陈瑞安一个急转弯,灵活地闪进了屋里,门一摔,把大鹅关在了院子里。
大鹅犹隔着窗户鸣叫示威,刘婶和舒小姐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
陈瑞安惊魂未定,心还在怦怦跳:“为什么它只追我,不追你们啊?”
“它早上已经追过刘婶了,所以刘婶才把你骗进来,自己待在外面呢!”舒小姐嘻嘻道。
陈瑞安难以置信地望向刘婶:“刘婶!我待你不薄啊!”
“哪能光我一个人被它追!”刘婶幸灾乐祸,笑得停不下来,“从这只鹅出生开始,青青就惦记上了,常去看它。所以,它才不追青青。”
陈瑞安抚着心口叹气:“喜欢什么不好,非得喜欢鹅!”
舒小姐喜欢王羲之的字,舒先生便讲了“王羲之观鹅姿悟笔法”的故事给她听。
从此,舒小姐老惦记着要学王羲之,养只鹅来帮助学书法。
“大鹅哪里不好?”舒小姐扁扁嘴,“看这嘴、这脖子、这羽毛,多漂亮!”
“漂亮漂亮,你最近不是学画画儿么,你给它画张像,挂在房里,天天对着看。”
陈瑞安不过开个玩笑,舒小姐却当了真,越想越觉得可行,果真跑进来要画一张。陈瑞安少不得替她磨墨、找颜料。
舒小姐提起笔,先用淡墨画了一个长长的脖子,然后画了一个肥肥的身子。
陈瑞安赞道:“画得像。”
舒小姐又画上头、喙和脚蹼,点缀出了几根羽毛,最后,用朱砂给喙和脚蹼上了色。
嚯,栩栩如生!
在画画这门技艺上,舒小姐还是初学者,并不十分擅长。然而今日这鹅,却画得十分好。
“你日日心里都想着鹅,所以画鹅画得好。人家是‘胸有成竹’,你这叫‘胸有成鹅’。”陈瑞安外行瞎分析道。
舒小姐自己也对这幅画十分满意,想了想,道:“不是的,是因为鹅的线条简单又有特色,颜色也分明。
“只要画出了鹅的长脖子、扁嘴巴,再用朱砂点上颜色,怎么看都不会差。
“爹教我画兰花,兰花的花和叶子都精巧,失之毫厘差以千里,所以不好画。”
是这个道理。后世的儿童画,往往教孩子们画动物、水果,因为这些东西特色鲜明,容易分辨。
如果……把这套道理,挪用在怎么卖酱香饼上,应该怎么做呢?
见陈瑞安一副沉思的表情,舒小姐问她:“姐姐,你在想些什么呢?”
陈瑞安回过神来,道:“青青,你的画儿画得这么好,帮姐姐画一幅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