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金花道:“别考虑钱的事。且不说你有衙门的差事走不开,要照顾病人,一个人也不够用。我看这个主意可行,你二伯与车行相熟,找他去租车马,还能便宜一些。”
几人又合计半天,完善了路线日程等细节,觉得可行。
张金花道:“瑞平,你去郡城找你二伯,请他帮着找车马和马夫。这趟恐怕要花不少钱,我把家里的积蓄都取给你,再找亲戚们借一点。你也找二伯借一些,二伯家底比我们家厚,又同你爹亲热,你说些好话。穷家富路,出门在外,钱要带足。”
如今已是下午,河头县离郡城虽近,来回也要小半天了。陈瑞平怕晚了来不及,即刻便出发了。
张金花道:“小安,我出去借钱,你在家陪着奶奶。”
陈瑞安忙道:“我也去。”
奶奶怕张金花不认识家里那些亲戚,也要去,张金花硬拦下来:“外面下着雪呢,孩子们的爹还在外头,倘若您再摔坏了,我们怎么办?您安心在家等消息就是。”
张金花与陈瑞安盘算了有几门还算亲近的亲戚,决定分头行动。
陈瑞安跑完自己的这几家,想了想,估摸着舒先生这会儿已经散学,又到舒家找了舒先生,预支了三个月的月钱。舒先生听闻陈家的状况,十分关切,要陈瑞安不急着来上班,先处理好家里的事情再说,陈瑞安自是千恩万谢不提。
第二天一早,陈瑞平揣着沉甸甸的钱袋子出门了。
陈瑞安买了许多胡饼,给哥哥和马夫做干粮。她把装着胡饼的包袱挂在陈瑞平肩上,叮嘱他:“省着些吃。过了青石桥,人家就渐渐少了,你们走快些,一定赶在天黑前落脚。”
陈瑞平应了,上了车,马夫鞭子一甩,车轮碾着咯吱作响的雪,渐渐走远了。
陈瑞安和张金花目送车子走远后,回了家,良久无言。
半晌,陈瑞安叹口气,向张金花道:“娘,算笔账吧,咱们如今欠了多少钱?”
张金花道:“小孩子家家,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
“我不小了,”陈瑞安道,“你别总想着自己一个人扛,咱们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情,总得大家在一起想办法。”
张金花不识字,陈瑞安找了纸笔出来,道:“你说说,我来算。”
“你二伯借了我们十两,三伯借了二两,你小爷爷一两……”
陈瑞安一一记下来:“……一共十四两二贯钱,不算多。”
张金花叹了口气:“这一年多好不容易攒了些钱,如今又全部搭进去了。”
陈瑞安知道娘的意思。虽然欠的债不算多,但爹一卧床,家里就失去了最主要的经济来源。
瑞平瑞安两兄妹,加起来一个月能挣五贯钱,管一家人的吃穿用度倒是够了,可是爹一回来,要看郎中、要吃药,靠这点钱,是一定不够的。奶奶年纪大了,要照顾一个病人尚且不易,更别提家中的家务活,因此,张金花也腾不出手来出去找活儿干。
等把爹接回来,恐怕,将来还得接着借钱。
手心向上地讨生活,谈何容易啊!
陈瑞安安慰娘:“会有办法的。钱嘛,无非就是开源节流。咱们勒紧裤腰带,过俭省些;再想想办法,看从哪儿能赚点钱。”
张金花又叹了口气:“挣钱哪有那么容易!”
陈瑞安道:“但也没有那么难。”
张金花挑眉看她:“你还真了不得,怎么到你嘴里,挣钱好像就是嘴皮子上下一翻的事儿似的。”
陈瑞安笑道:“嘴皮子一翻谈不上。但是么,挣钱的本质,就是用劳动换取报酬。只要肯付出劳动,自然就能赚到钱。”
张金花不认同地摇摇头:“你还是年纪小,想得太简单了。多少人起早贪黑地忙,还是穷得吃不上饭。能赚钱的劳动,都被人家攥在手里呢,好比东街北头那家的麻花,他们家做麻花的手艺是一辈一辈传下来的。别人学着他们家卖麻花,做出来不好吃,不还是赚不到钱,灰溜溜地走了么?”
“那是因为他们的麻花不仅不好吃,还跟东街北头那家卖一个价呀。”陈瑞安头头是道地分析,“如果他们卖得便宜个二三成,自然就有贪便宜的人去买他们的麻花了。”
“东街北头那家的麻花卖得本来就不贵,再便宜,岂不是要亏钱?”
“关键就在这里!”陈瑞安道,“东西要卖出去,要么品质足够好,要么价钱足够低。在麻花这个市场,有又好吃又便宜的竞争对手,他们当然干不过。他们赚不到钱,是因为从一开始,赛道就没有选对!”
张金花眉毛挑得更高了:“那你说,你觉得哪里能挣钱?”
陈瑞安其实心里早已有了主意。
“我想好了,我们可以卖早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