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卿如何看?”
南面的帝王惯性一问,满殿文武竟全无敢应和者。
谁都知道昨晚卢节是冲秦怀章去的,陆行川人就站在御前,傻子才触这个霉头。
不料想,头一个上前的却是陆行川本人。
“臣有本奏。”
陆行川依着礼节跪下:“襄王秦疏,破武违例不远,致使皇后娘娘以身涉险,我西府世子之伤至今未愈。今禁足期间,复又酒后逞凶,尚书大人死生难料。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愿陛下严惩不贷。”
殿下诸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颇是有些意外。
这陆侯爷,对着皇帝点皇后,后对着皇后点陆溪云,直接就是冲着搞死秦疏去的呀。
同样意外的还有任玄。
上辈子,这陆行川对秦疏,说是再造之恩,那都不为过。
陆行川南巡一趟回来,长姐陆行霜同皇帝一起丧生刺客之手,好友秦怀璋被指伙同秦疏谋逆、不审不问给人砍了脑袋。
这位陆侯爷,当然不信二皇子一脉的说辞。
在皇城这禁武之地,陆行川硬生生把秦疏捞出天牢,送了出去。
陆行川当然不是为了秦疏,这当中有来央求他的侄子,有他死的不明不白的挚友。
再后来,秦疏攻陷王城。
天街之上,陆行川手起刀落,踏尽公卿白骨。
哪怕是任玄,也只敢在最后,认下捅秦怀璋的那一刀。
陆行川就是这样一号人,能让人半点不想站在他的对立面。
可现在,这陆侯爷,貌似是更想搞死秦疏一些。
任玄心里咯噔一下,大概率陆行川已经知道人是他捅的了。
有了陆行川的表态,本就跃跃欲试的那些文武再按耐不住。
墙倒众人推,自古皆然,弹劾秦疏的奏章雨点般砸了下来。
“臣有本要奏。”
“臣有本要奏。”
“臣有本要奏。”
这原本没有三两的事情,在陆行川的一番运作之下,立时就有了千斤之重。
任玄抽抽嘴角,狗皇帝,看看你这贫瘠到空前绝后的人缘。
···
秦疏的人缘差是差了点,但归根结底还是有两三个狐朋狗友的。
管他别个儿对这事怎么想,陆溪云现在反正已经搁皇宫里了。
不过陆世子并没有找到开口的空档。
皇后娘娘居住的凤仪殿外,当今万岁爷和陆侯爷一大一小、小心翼翼趴着门窗。
窗内隐隐可以听到瓷器碎裂的声音。
今晨,陆行川将当朝最小的皇子,接进了皇后宫中。
太后幼子,宿命般的外戚当朝格局。
一时之间群臣激愤,清流直言死谏的折子,雪花般洋洋洒洒、落满了皇帝爷的书案。
而对此意见最大的,却的是皇后娘娘本人。
凤仪殿外,当今的万岁爷耷拉着眉眼:“行川,快想想办法。”
望一眼肉眼可见的焦躁的姐夫,陆行川硬着头皮,蹭到门前:“长姐?”
只听得哐的一声,又是什么瓷器,砸到门上了。
徒留门外两人,大眼瞪起小眼。
见着送上门来的陆世子,皇帝爷兼着陆侯爷、那眼睛都是泛着光的:“溪云,来的正好!”
皇帝爷无不急切的揽过侄儿肩头:“溪云,快劝劝你姑母,本来就病着,这又一天没用膳了。”
初来乍到的陆溪云云里雾里:“姑母病了?”
皇帝爷没心思解释,直接薅上陆溪云一起叫门。
吱呀一声,殿门开出道一人宽的缝来,门缝正中是一名绿袍侍女,皇后陆行霜的贴身女官。
那女官侧身将陆溪云放了进去,继而一人当关,又把皇帝爷和陆侯爷拦在了外面。
“娘娘吩咐,让卑职原封不动的传达陛下与侯爷。”
那女官一副‘得罪了’的模样,劈头盖脸就是一段骂: “溪云还在养伤,你们喊他来?你们一老一小是真行啊?!”
骂完,哐的一声又关上了门。
留着门外两个,继续大眼瞪小眼。
殿内,病榻上的皇后娘娘只穿了件细腻柔软的绸缎长袍,上面绣着淡雅的花鸟,华贵又不失温婉,
陆行霜面带病色,却是佯作嗔怒。
“你这孩子,伤没好乱跑什么?”
“没事了的。”陆溪云仍在状况之外:“姑父说您病了,太医怎么说?”
陆行霜语不饶人:“什么病也都是教他们给气的。”
“姑父?”
“别提他。”陆行霜双手轻搭上青年的肩膀,眼底爱怜之色愈浓:“朔风之战,你大哥三哥战死在落云岭,霜刃之役,你二哥至今下落不明,你爹膝下四个儿子,如今也就只剩下你一个了。都是姑母不好,才让你担上那么多骂名,受这么多委屈。
陆溪云颇是有些不明所以,青年小心试探:“您和姑父吵架了?”
却又觉得不太靠谱:“不能吧?姑父哪敢啊。”
“都说了别提他。”皇后娘娘面带愤色:“他是不说,有的是清流提为君分忧。”
陆行霜轻笑一声讥诮道:“什么君忧臣辱,君辱臣死,这些年来朝堂上的革新,全是行川顶着骂名在做,也没见这些老东西哪里辱哪里死了。”
皇后娘娘自桌案上取过一封密信,那是越说越气:“你看看,那天露华轩里卢节都说了什么混账话。那老东西就差指着鼻子说你要篡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