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怀璋笑不出来了,他可是皇后陆氏一手带大的,长嫂如母,晋王爷好不容易没让自己骂出声:“我皇兄与皇嫂琴瑟和鸣,举案齐眉,轮得到你们几个有意见?”
卢节缓缓摇头,再开口仍是慷慨激昂:“又岂是皇后一人?陆氏一门,极尽容宠,父子兄弟,皆居高位。一门一王五侯,简直闻所未闻,史无前例!”
卢节一顿,话锋更锐:“那陆溪云身无尺寸之功,却定废立之位。襄王殿下目前的位置怎么来的,晋王爷不会说自己不知道吧?”
卢节戏谑一笑:“我大乾未来的东宫储君,竟要靠攀附一个藩王之子得位,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秦怀璋眉峰蹙起,言语中透出怒气:“襄王殿下与何人相交,是殿下自己的事。卢节,你食即君禄,就不该私议龙脉。”
卢节几步踏前,不让半分:“我卢节食君之禄,自当分君之忧!谁都能当皇帝,秦疏不行!”
“您看看襄王殿下,如今是何模样?,那陆溪云说一,他都不敢说二。”
“堂堂皇族亲王,被藩王之子压的抬不起头。”
“襄王若真凭着陆家之力上了位,往后他又拿什么制衡陆家?!”
“皇后娘娘一届女流,反覆朝堂二十余年,那陆溪云只会更甚。”
卢节语调渐高,声如破空之雷,怒斥而出。
“到那时,到底他是皇帝,还是陆溪云是皇帝?!到那时,我大乾的万里河山,究竟是谁家之天下!!”
房中气氛骤然一紧。
卢节振袖长叹:“神州崩毁,桑梓丘墟,祖宗社稷,毁于一旦。到那时,悔亦无及!”
卢尚书这一番话,说的慷慨激昂,在场的不少官员都跟着卢节,一派激愤的涨红了脸。
那边,秦怀璋低眉,像是真认真思索了一番,他开口:“小疏虽在某些处事之上……显得单纯些,但也不至于是毫无心机——”
话音未落,侍立于后的任玄听的眼皮直跳。
呵,小白兔,如果有吃老虎都不吐骨头的兔子,那秦疏就是了。
讲道理,要不是狗皇帝把自己演进去了。
秦疏的上位史,就是借力打力、集权制衡的千古典范。
论心思、论手腕,朝中不乏擅权的千年老狐狸。可到了秦疏面前,皆成了棋盘上的子,走一步让一步,到头来全成了狗皇帝的垫脚石。
这当中,只有被秦疏利用,哪来的秦疏被利用。
卢节去提陆家,那就且说这陆家,陆溪云身死,西疆直接绝了嗣。
陆氏旁支为争封王之位,同室操戈,头破血流。结果呢?秦疏反手就削藩,连根带叶拔了个干净。
对于陆家来说——妥妥的得不偿失。
任玄立在侧旁,听得这一来一回,心下暗叹,王爷,陆家可是您侄子最大的经验包,千万别被他们糊住了。
好在秦怀璋并没有被卢节牵着走,晋王爷再转话锋:“诸位大人方才的话不无道理,可本王以为,这番论断硬要套在溪云这孩子身上,就牵强了。”
陆溪云,那可是秦怀璋一手看着长大的孩子。
昔年太子尚在,秦怀璋时常亲自带着两个白白净净的小崽子,满御花园的追蝶捉萤,上房揭瓦。
如果说他的侄儿是有些单纯的话,皇嫂的这个侄子只会更甚。
事实就是,溪云这孩子,过的太顺了。
别人费劲心思去争去抢的东西,陆溪云伸手就能拿到。
在这片“人非但要会咬人,而且要会咬狗”的龙城皇地,陆溪云连“如何争抢”都未曾学会。
他不需要。
天资卓绝,却不染权术。武学造诣万中无一,却没有野心,甚至对政治兴致恹恹。
这样的边王,皇帝做梦都能笑醒。
秦怀璋有时会想,这或许就是皇嫂有意为之。
这样的西疆陆家,只会是君王手中一把忠诚的刀,寒光在鞘,却永不背主。
秦怀璋径直反问起:“卢尚书,你当真以为,溪云能有我皇嫂的手腕与城府?”
哪知卢节早已等在此处:“这样更可怕不是吗?”
尚书大人一派的讳莫如深:“德不配位,必受其殃。若皇后娘娘当真只是寻常女流,这三十年,大乾会是什么样子,王爷您想过吗?”
秦怀璋琢磨出味来了,狗东西,点我哥是任媳妇摆布的昏君是吧?!
——忍不了一点!
晋王爷拍案而起,一声震怒:“卢节!你不要太过分!!”
卢尚书幽幽一叹,坐回位上,语调低缓,却平添三分寒意:“看来……与王爷讲理,是说不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