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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应天写得一手好字,因为他书抄的特别多。
无他,唯手熟尔。
几番鏖战,五殿下总算把这两百份的《广文集》给抄完了。
手腕酸的厉害,比不上‘心酸’,夫子已经有一天没有理过他了。
愤懑之中的五殿下暗自忿忿,秦应天你以后要是再管不住自己,你就投河投水死去!
抱着整整一摞抄满字的宣纸,负荆请罪的秦应天没有找到温从仁的人。
已是深夜时分,温从仁居然不在府上。
书房内,书案上的文章只批注到一半,桌案上的纸砚虽是整齐,但笔却横躺在桌面上,并没有归回原处。
这不是温从仁的习惯。
秦应天一时慌了神。
照理说,他和夫子初来京师,不该能惹到什么人啊。
然后他就想到了夫子最近、貌似有在针对秦疏。
秦应天的心顿时就凉了一截。
当年也是这样,父皇将夫子下狱,他无奈之下选了宫变,结果不仅自己玩脱了,还把温从仁一起搭进去了。
对上秦疏,秦应天打心底是有些发怵的。
可还是那句话——夫子出了事,什么都不做,他秦应天就太混蛋了。
没说的,秦应天单人孤刀,摸着夜色就找上了襄王府。
“秦疏!一人做事一人当!放了夫子!什么事冲我秦应天来!!”
面前,朱红的大门紧闭,门口,带刀的守卫们置若罔闻。
夜风徐过,卷起几片孤零零的叶子上下翻飞。
街道空荡荡的,只他一人的声音风中回响,就有那么一丢丢的冷场。
干喊不管用啊,秦应天轻咳一声,怀中摸出一锭银子。
五殿上是顶上天的能屈能伸:“侍卫大哥,我有急事找襄王殿下,烦您通传一声。”
这年头儿还是银子好使,那侍卫收了银子,总算不把秦应天当空气了:“殿下不在府上,陆世子府上出了事,殿下匆匆出去了。”
秦应天啧上一声,秦疏也不在府上,他爷爷的果然有问题。
他毫不耽搁,脚步一转,直奔西宁街而去。
照理说,西宁街那是天街,禁卫巡护的程度,比起王府有过之无不及。
可眼下,这陆府门前进进出出,人影匆匆,竟乱得出奇。
秦应天目光一转,随手理了理衣摆,脚步不疾不徐地融入一名刚下轿的老者队伍里,不怎么费力的就跟着人群进了府。
秦应天暗自咋舌,心道这老爷子年纪不小,竟还能大半夜奔波,倒是精力旺盛。
刚踏入正院,便见一名主事模样的男子神色匆匆迎上前,语气急促:“王老,您快随我来!齐太医他们都乱套了!”
感情这老爷子竟是个太医?
秦应天正琢磨着怎么趁乱脱队,悄摸摸溜出去找人,哪知偏偏被这位王老一眼点中:“你,带上药箱,随我来。”
秦应天脚步一顿,这是把他认成自家小厮了?老眼昏花成这样还能治病?
无奈之下,秦应天只得默默提起药箱,老老实实地跟了进去。
一股热浪扑面而来,秦应天刚一踏进屋内,就感受到了与外界截然不同的温度。
屋子的所有门窗都紧闭着,炭火熊熊在烧,热气蒸腾,就这还有小厮在搬着新的火炉进来。
秦应天本被这沉闷的热气蒸得心烦意燥,然目光一扫,神色倏然一凛——歪打正着,他寻的人,就在这里。
胸中的燥热瞬间转化为另一种情绪,秦应天袖底寒光乍现,踏破热浪,直掠人群。
未及众人反应,秦应天已然得手,只一招,便将人狠狠按倒在地。
屋内众人惊骇失声,回过神来,那骤然闯入的青年手中的匕首,已然直抵在秦疏的颈侧。
“他是什么人?!”
“谁放他进来的?!”
“放肆!!还不快放开殿下!!”
斥声四起,惊惧交织,而秦应天却浑然不理,只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温从仁,被你弄到哪去了?!”
面对着生死相胁,秦应天本以为能在对方眼中捕捉到些许波动,惊惧、愤怒,哪怕是冷意。
可惜,都没有。
秦疏平静得近乎冷漠,目光深邃如寒潭,不起半点波澜。
“滚开。”
又是那份熟悉到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秦应天的指尖发紧,手中的匕首虽稳,可呼吸已不自觉地凌乱了几分。
下一刻,他听见了更急促的呼吸声——来自他身后。
“世子您别动——”
老太医叫苦不迭按下挣扎着起身的家伙:“没事的没事的,叫他们去处理。”
秦应天一瞬分神,可便是这短短的一瞬,被他压制在地的人,动了。
那匕首分明还压在那里,可秦疏就是敢起身。
匕首见血了……秦应天心头猛然一震,几乎是骇然松开了匕首,声音染上几分颤抖:“王八蛋你找死吗?!”
那股熟悉的无力感从心底蔓延而出。
不行,他仍旧应对不了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