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帅所,营狱。
烛光映照着冰冷的墙壁,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卢文忠被死死绑在木架上,脸色苍白,额角冷汗直冒,显然已是身心俱疲。
陆行川在他面前,冷冷开口:“卢文忠,我知道你卢家对襄王殿下不满。但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不满,是否值得赔上卢家数代基业?”
卢文忠强撑着笑意,声音沙哑:“陆侯爷,卢家何等荣光,岂是你一句话能抹杀的?我倒想知道,你靖西王府世受国恩,却与杀父弑君的贼人为伍,就不怕愧对列祖列宗吗?!”
陆行川神色淡然:“先帝之死,晋亲王之死,若是皆归于一人,那秦疏就不可能是凶手。”
卢文忠放声笑出来:“不可能?就因为晋亲王秦怀璋、是朝堂上唯一支持秦疏的皇室?!陆侯爷,晋亲王秦怀璋还是先帝的亲弟弟,随先帝患难休戚数十载春秋。他秦疏杀了先帝,留着晋亲王这个皇叔,等晋亲王秦怀璋来杀他吗?!”
“看来你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处境。”陆行川慢条斯理道:“这件事,陆某心中早有定见。该如何做,不需要谁来告诉我。”
陆行川语气微冷:“昨天夜里劫狱的三人,是谁所派?你们卢家和刺客之间,如何联系?”
卢文忠显然不打算配合。陆行川见状,缓缓转身,对亲卫轻声道:“想办法,让他开口。”
亲卫心领神会,取出一根嵌满铁刺的鞭子,狠狠抽了下去。卢文忠闷哼一声,汗水顺着额角蜿蜒而下。
亲卫手中动作不停,带起血肉与衣物破裂的声响。卢文忠的身子猛地一抖,发出低沉的闷哼。
陆行川熬了卢文忠整整两日。
每回卢文忠被换下木架后,丢到地上休息没一刻钟,就再次被拖起。
两日的时间,卢文忠整个人都到了崩溃的边缘。
再一次,亲卫重新将人固定到木架上,卢文忠浑身早已湿透,分不清是血还是汗,神智在高压下似有似无。
陆行川抬了抬手,示意停下施刑。
他踱步到卢文忠面前:“卢文忠,这样吧。我们各退一步,我只问一件事。”
陆行川施施然开口:“任玄,是不是和你们卢家,一直暗有联系?卢家当年设计晋王的局,任玄是否知情,你给我一个答案。”
卢文忠不去理他。
陆行川轻叹一声:“卢文忠,你可知你在维护的,是个怎样的人?”
他缓缓开口:“卢士安死了。”
骤然间,卢文忠抬眸,刑架上的人剧烈挣扎起来。
陆行川目光悠悠:“我猜,任玄没有告诉你吧?”
……
夜半三更,一只黑杆白羽的箭射进了任玄的军账里。
箭尾绑着一张字条————卢文忠供认当年秦怀璋之事,速走,迟则祸至。
任玄头皮一阵发麻,卢文忠这什么人啊,老子还想着捞他,两天就把老子撂了?
任玄一阵头疼,这破事他上辈子差点带进坟里,这回居然让人翻出来了。
他心念电转,当机立断:只有先走。
这事不是什么空穴来风,他当年,真真切切捅了秦怀璋一刀。
秦疏因此失掉宗室中唯一的助力,在皇城的政治倾轧中仓皇败走。
夜色深沉,乌云压顶。任玄一路策马疾行,心中仍在思忖那支箭与字条。
这到底是哪方的手笔?他若真逃了,是否就当了别人的棋子?
可惜,他亲手捅了秦怀璋一刀,是不争的事实。
若真被翻出来,其他人都还好说,陆行川势必连着骨灰都给他扬了。
忽然,前方忽见若隐若现的火光,伴随着金属碰撞的低沉声响。
任玄勒马减速,心中暗道不妙。
有埋伏。
任玄目光一凝,并不打算与对方硬拼,只是略一打量地形,便策马猛地冲向较为薄弱的一侧。
黑甲骑兵显然早有准备,两侧弓弩齐发,箭矢破空而来。任玄挥刀拨开数支来箭,却仍有一支贴着他肩侧擦过,带起一片血花。
他闷哼一声,强忍疼痛,继续催马向前。
就在他即将冲出包围圈的一瞬,前方又出现一队人马挡住去路,来人却并不急于动手,而是分散列阵,将任玄包在中央。
马蹄声停歇,黑夜中,杀机四伏。
短暂的静默中,一骑缓缓出列,马蹄踏过干裂的草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火把的光影投在那人身上,陆行川面色寒霜。
“任玄,还真是你啊。”
任玄环顾四周,心下一凛,终是反过来。
——中计了。
那支箭,是陆行川的试探,一切不过是陆行川在“引蛇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