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溪云不发一言退回案前,只继续去抄佛经,上好的湖山霜毫微微颤着,久久未能落笔,连带着攥笔的指节都开始发白。
秦疏走近案前,伸出手轻扣上青年手腕:“没有用就别抄了,逼自己做什么。”
陆溪云反将手中的笔攥的更紧了,青年肩膀微微颤着,极力隐忍着什么。
秦疏只看到一根紧绷的弦,随时要断掉了。
他温声道:“没事的,不就是喝酒嘛。过年我同你回西府,我代你喝。”
秦疏在陆溪云身旁坐下,耐心地一寸寸摊开青年紧攥的掌心,缓缓卸下那支毫笔,一面慢条斯理道:“三日前,银枢城公祭,代城主还姓唐。但已有三名长老引用白霄之言,质疑唐无庸的正统。”
终于,陆溪云有了回应:“你派人去了。”
“是。”秦疏颔首,只更进一步宽慰道:“溪云,只要你想,我就让银枢城改朝换代。”
青年垂下头,嗓音愈发喑哑:“白霄不想外人干涉。”
秦疏也不多言:“那我让人回来。谢凌烟留了话给你。”
陆溪云抬眼望他。
秦疏将语气放的轻快了些:“不必管你二哥,给他祭扫就好。”
陆溪云咬牙:“不要……他们两个,我都不要管了……”
“他还骗我要给父王送终……”
“他们四个……那时候还说什么抬棺都轮不上我。”
“结果一个一个都是混蛋!”
青年的肩膀颤的更厉害了。
秦疏双手搭上青年的肩,目光沉稳且温和:“不必管他们。我同你为老王爷抬棺,我同你为老王爷送终。”
“秦疏。”
“万一我不行怎么办。我扛不起陆家怎么办……”
秦疏摇头笑他:“一个王府没什么难的。不会做,我教你做,不想做,我帮你做。”
秦疏叹上一声,缓缓从身后抱对方:“再说老王爷也没指望你光宗耀祖。那是你大哥二哥的事,让他俩去挨骂,不干你的事。”
秦疏犹豫片刻,仍是道:“不对,现在谢凌烟下去了,他那么护你,你二哥指不定已经在挨骂了。”
秦疏能感觉到怀中的家伙抖得厉害,陆溪云像是要说些什么,但哽咽的声音已然不成腔调。
最终,陆溪云也只是语不成声的骂了句‘混蛋’。
秦疏轻声附和:“对,都是混蛋。”
“二哥他活该……等……等我下去……我…我也……骂他……”
温热的液体淌进衣衫,秦疏放任着怀中青年将多日来压抑的情感宣泄而出。
他像哄小孩子那样轻拍着青年的后背:“咱们不管他们。只要你在,西府的天就塌不了。”
他一字一句的温声保证着:“塌了,我陪你顶。”
···
陆府花园,匆匆赶来的岳暗山远远就瞧见了守在门口的任玄。
能让任玄提刀守在门口当门神,不用想也知道里面是谁了。
岳暗山快步上前,气息未平,语气急促:“老任,殿下在里面不?!”
任玄点点头,同时握着刀鞘的手往前一横,挡住了岳暗山的胸口:“老岳,听我一句劝。你现在进去,罚俸半年起步。”
岳暗山脚步一顿,声音一下子就拉低了,岳暗山冲任玄挤着眉毛:“南府的方小王爷又在潇湘阁让人堵了,人家姑娘怀里还抱着个奶大的娃娃,哭喊要小王爷负责呢。”
任玄有点难绷,忍了半天才没笑出声:“上回不是刚闹过一次吗?半年找上门来的五个女子,这小王爷还敢去潇湘阁。这回是真的还是假的?”
岳暗山连连摆手:“这种事,下面的人哪敢处置啊。我这才来找殿下,可殿下一直不见人。”
任玄点点头,这倒是。
他压低声音:“你等等吧,世子爷也在里面,你现在进去八成没好果子吃。”
岳暗山点点头,就见着江恩也朝这院子里来了。
只见江恩步伐中带着几分急促,远远便抬手朝着院中挥了一下。
任玄抬眼看了过去,顿了顿,对岳暗山道:“老岳,我过去一趟,应该有事找我。”
岳暗山点点头:“去呗,这边我帮我看着。”
任玄道上声谢便去找江恩去了。
岳暗山在门口等了没有一刻钟,结果就又有人来催了。
对于岳暗山的阻拦,都察院的蔡丰横着眉毛、竖着眼睛:“什么叫不易擅入,殿下半日不见人影了!岳暗山你搞什么名堂!”
岳暗山懒洋洋地撩起眼皮:“殿下在谈要事,不宜打扰。”
蔡丰压根不听,口气更是盛气凌人:“岳暗山!小王爷还叫人堵着呢!耽误了正事你担待得起吗?!”
岳暗山眉心微动,拿南府的小王爷压我?!这锅老子可不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