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沏茶等候阿诺德的管家见此情形讶异了一瞬,忍下眼底的笑意,“请用茶吧,小先生。”
不知道为什么,管家总是喜欢称阿诺德为小先生,这似乎已经成了这栋富丽堂皇的别墅里的侍从们对他的爱称,按照英国人对男主人的惯称,他们似乎更应该叫他“老爷”。
他们从不叫阿诺德“老爷”,这是因为阿诺德太年轻了,像个朝气蓬勃的太阳,与那些暮气沉沉、严厉刻薄的贵族老爷们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而阿诺德本人对此毫无所觉,接过茶就开始“吨吨吨”地牛饮,把本应用来品尝的红茶当做解渴的白开水喝了,看到杯底还未我完全融化的方糖,撇了撇嘴,“太甜了。”
五条悟举起手,突然出声,“你把我的茶喝了。”他趁着阿诺德喝茶的间隙挣脱了下来。
“抱歉,”阿诺德还没表示什么,管家已经适时地对自己的服务不周表达了歉意,“小先生,这杯没有放糖的才是您的饮品。”
说着,管家递来一杯新茶,显然,这才是阿诺德习惯喝的东西。
阿诺德喝了一口,表情没什么变化,他只瞧了一眼杯底,见没有方糖沉淀,就将这件事轻轻揭过了。
一大伙训练有素的佣人上前来为阿诺德脱下外套,取下帽子,虽然阿诺德乍看没有多少疲惫之色,仆从们还是一个个地眼含热泪,不约而同地心想,这一路上风尘仆仆,小先生真是受苦了。
帮忙在浴缸里放好水的女佣心疼地看着阿诺德,替他关好门,又贴心地送来浴袍。而阿诺德完全在状况之外,他一脚踩进水里,发现水温刚刚好,于是放心地一头栽进了水下,咕噜噜地吐出一连串泡泡,憋气十几分钟才冒出湿漉漉的脑袋,接着将毒手伸向了漂浮着的数只小黄鸭。
紧接着浴室里传来了塑胶小黄鸭此起彼伏的叫声,水声哗啦中,氤氲起乳白色的蒸汽。
只听“咔嚓”一声,门被拉开,膨胀的蒸汽从门缝里争先恐后地挤出来,与此同时,阿诺德潦草地披上浴袍,趿拉着拖鞋,在哒哒的脚步声中走出了浴室,并且极度放松地打了个哈欠。
眉目熟悉的女佣早已等候多时,以她的年纪已经足够当阿诺德的妈妈了,因而格外关心阿诺德这个年少得过分的主人。
女佣细致地帮阿诺德擦干滴水的发尾,而阿诺德则眼睛半睁不睁地坐在床上,打起了瞌睡。
回伦敦的前几天,他还在熬夜打游戏,虽然因为优秀的体质没有熬出黑眼圈,到底是有几分藏得极深的困倦。
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之后,阿诺德整个人都蜷缩进被窝里,希莱尔还没来得及跟他汇报最近两个月伦敦的事务,就被门口的佣人拦住了。
忠心耿耿的佣人尽可能地压低声音,“请您明天再来吧,小先生已经睡着了。”
希莱尔对不熟的人总是比较拘谨的,他客气地点了点头,换来佣人满意的眼神。
“……”希莱尔嘴角抽搐,只得下次再来。
他这个难搞的上司究竟为什么能得到仆佣们发自内心的爱戴?难道成为阿诺德雇佣的佣人的前提就是眼瞎?
希莱尔对此百思不得其解,这大概会成为这位饱受上司折磨的副官一辈子也理解不了的问题。
如果是柯南·道尔站在希莱尔的角度,恐怕只会恍然大悟地明白阿诺德为何这么想回伦敦。
想念远在伦敦的阿加莎?明显就是狗屁不通的谎话,阿诺德不过是想念管家和仆人们的精心照顾,拿阿加莎当借口罢了。
边境的生活质量毕竟比不得英国经济与政治中心的伦敦,就算是柯南·道尔这个最高指挥官住的地方,也不会配备仆佣。
柯南·道尔早就习惯如此,而阿诺德娇惯得很,他过惯了众星捧月的少爷日子,突然叫他来战场,他倒不是活不下去,只是会在短短几天内变得乱糟糟的,像只刚刚离开母亲的亚成年小猫一样,在大街小巷的垃圾桶里乱窜乱翻,虽然饿不死,但是也没办法打理好自己。
阿诺德是没有独自生活能力的,他就是个生活废。
关于这一点,柯南·道尔可谓是深有体会,哪怕给阿诺德买了一柜子的衣服,阿诺德也只会在不知不觉间全都弄丢、弄坏,他不见得就是故意的,只能说破坏力的确惊人。
柯南·道尔也是真的尽力了,在他的看顾下,至少阿诺德看起来像是个正常人——好歹不是风衣短裤乱搭的古怪穿搭了。
单凭柯南·道尔一个人,确实做不到像阿诺德家里细心又热忱的仆人们那样,把阿诺德打扮成那副矜贵自持的少爷模样,尽管谁都知道阿诺德跟“自持”一词沾不上边,看到他穿着昂贵的礼服,像只高傲的小孔雀一样站着时,还是会被迷惑那么一秒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