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杜纳的阴云终于暂且散去,可那微弱的阳光穿透诡异的红雾,洒落在地面上时,已然失去了原本的明亮,变得黯淡无光。
这样的光线,无端让阿尔回想起自己在黑衣森林度过的幼年时光。
在格里达尼亚,参天的大树遮天蔽日,若不是晴朗的夏季,地表森林里总是弥漫着淡淡的潮湿气息,她总是喜欢躲在树洞里小歇,等母亲回家时把她唤醒。
“大人,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
亚娜站在一旁,神色满是担忧,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一心想要摆脱“猫妈妈”般保护的阿尔,心里多少有些无奈。论起年龄,亚娜都算是她曾孙辈的孩子了,这过度的关心,有时候反倒成了一种负担。
她开始怀念过去冒险时的自在,考虑着在解释研究工作侯,要不要再动身出看看。
“体温已经降下去了,”阿尔一边说着,一边披上大衣,动手收拾着散落在书桌上的资料,那些资料上密密麻麻的字迹,承载着她这段时间的心血,“研究进度已经耽误很久了,不能再拖下去。”
即便阿尔再三保证,自己只是去研究室一趟,交代一下工作就回来,不会做任何耗费体力的事情,可亚娜依旧不放心,眼神里满满的都是质疑,坚持要寸步不离地贴身照顾。
“嘉恩·艾到底是从哪里找来的人啊。”阿尔忍不住嘟囔,撇了一眼楼梯,一脸头痛地捂住脸。
她实在有些招架不住亚娜这全方位无死角的“关怀”。
“「」”
亚娜生气地竖起耳朵,嘴巴微微开合,无声地念出了一个词语。
这个词语,让阿尔瞬间紧张起来,心脏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别、别,别叫那个称呼,”阿尔急忙摆手,神色慌张,仿佛承受不住一般求饶道,“好吧,我留在这里,你帮我把这袋资料送去研究所,行不?”
她试图用商量的语气,让亚娜接受这个提议。
亚娜怀疑地上下打量着阿尔,过了半晌,她又不确定地看了一眼户外的天气,忍不住猜测道:“你不是要把我支开,然后再偷偷溜出去吧?”
在亚娜看来,这位救世主单打独斗惯了,可是什么冒险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她还记得兔兔族们宣传的月球之战。
“……”阿尔扶额,一脸无语,“去不行,不去也不行,你到底要怎么样。”
她实在是被亚娜弄得有些哭笑不得,自己怎么就这么不被信任吗?
“算了,叫个车,我们一起去。”亚娜表情纠结,在慎重衡量,最终妥协般地叹了口气。
听到这句话,阿尔都不想说话了,满心想着等这件研究所工作结束,一定要去找嘉恩好好“理论”一番。
这哪里是给自己找的助理,简直就是请回来一个祖宗,时刻管着自己,不对,她母亲当年也是放养她在森林里玩的。
阿尔郁闷地登上了车,重重地坐下后,还忍不住低声抱怨了几句。
亚娜则坐在一旁,时刻留意着阿尔的一举一动,那警惕的模样,仿佛阿尔随时都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与此同时,罗宾从拐角的楼道悄然走出,刚好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望着渐行渐远的陆行鸟车,罗宾忍俊不禁,嘴角上扬,轻轻摇了摇头。
思绪不由自主飘回自己出生的海之世界,在那里,阿尔就是一颗耀眼的明星,海军对她又恨又怕,多次围追堵截却屡屡无功而返;革命军敬重她,视她为志同道合的伙伴;就连称霸伟大航路的四皇,也都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交情;天龙人更是将她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早早把她列为“世界公敌”。
她的冒险经历、她的强大实力,都成为了人们口中津津乐道的传奇故事。
可如今,看到阿尔这般乖巧又朴素的生活状态,罗宾心中委实多了几分新奇之感,眼前的阿尔就像一个普通的学者,安静生活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专注于自己的研究。
这种巨大的反差,让罗宾一时有些恍惚。
她本以为阿尔会选择在拂晓的石之家居住,毕竟那里是冒险者们聚集交流的热闹之地,却没想到她们竟住在同一旅馆的不同楼栋。
或许是为了研究交流方便,毕竟圣寇伊纳克财团的研究营地就与这旅馆相距不远。
罗宾漫步来到中庭小花园,佯装欣赏着那些在雨水滋润下愈发娇艳的花朵,实则在暗自张望着周围的环境。
为了静心养病,阿尔如今的房间位置十分偏僻,那房间的窗户外生长着几棵枝繁叶茂的老树,再往远处看,便是丧钟灵的防护城墙。
这个地方平日里就几乎少有人路过,尤其是在最近这样的雨势下,更是人迹罕至。
这对罗宾来说,反倒是个绝佳的机会,方便她走“不寻常道”,避开众人的耳目,去见一见心心念念的人。
细密的雨丝再度纷纷扬扬地飘落。
红色的雾气在雨中翻涌,闪烁着诡异的雷光,仿佛是来自深渊的低语,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亚娜轻轻合上房门,动作轻缓,生怕惊扰到屋内的人。
屋内,阿尔从莫名的燥热中缓缓苏醒,意识还有些模糊,她迟钝地睁开双眼,望着天花板上错综复杂的纹路,眼神空洞,发起了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像是积攒够了力气,缓慢地坐起身来,只觉脑袋昏昏沉沉,脚步也虚浮得厉害,像踩在棉花上一般,一步步朝着窗户走去。
“喜欢淋雨?”阿尔推开半掩的窗户,轻声问道。
临近的树枝上,一位身着黑斗篷的女人正稳稳地坐着,听见声音,转过头来,露出温和的笑容。
听到阿尔的邀请,她身姿敏捷,如一只灵动的猫,轻轻翻进了卧室。
“你就不能说句好听的吗?”罗宾怀念的说道,“我好不容易跨越世界来找你玩。”
阿尔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客气嘟囔着牢骚,只是语气里却带着几分熟稔的骄纵。
湿漉漉的斗篷在地板上晕出一汪水泽,罗宾接过阿尔递来的毛巾,细细地擦拭着头发。阿尔横了她一眼,伸手接过斗篷,准备拿到浴室去挂起来。
只交错的一眼,罗宾发现她湛蓝的眼眸半眯着,毫无神采,透着病态的疲惫。
罗宾放下手中的毛巾,原本伸出去准备交付斗篷的手猛地收了回来,转而用另一只手轻轻抚上阿尔的额头。
触手滚烫,热度惊人。
“……”阿尔没来由的一阵心虚,像是做了错事被抓包的小孩,眼神闪躲。
“去躺着。”罗宾的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我会自己处理。”
知道罗宾的脾气,于是,她乖乖地缩回被子里,眼睛却一刻也没闲着,一边看着罗宾在屋里忙碌,一边好奇地戳着从斗篷里掉出来的妖异。
“你把它分离出来了吗?”
阿尔闭上眼睛,缓缓凑近妖异,用心去感受它身上涌动的以太。没错,那熟悉的波动,和“花花果实”的频率竟如出一辙。
“来到这边时就分开了。”
罗宾顺口应道,手上的动作不停,有条不紊地收拾着被雨水打湿的物品。
“你什么时候来的?”
阿尔捏着粉红妖异的触须,那“娇小”的妖异在她手中瑟瑟发抖,乖巧得像个玩偶,全然没了在罗宾身边的诡异嚣张的模样。
阿尔掌握的只有前往第一世界的跨越技术,对于是否要将罗宾从海之世界带过来,她内心纠结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