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绛俨然麻木起来,僵直地垂眸,凝视着她。
小谢面上浮着一丝笑,看起来十分刺眼:“你在等我问?”
卫绛看着她脸上的伤痕,黯然地说:“我不要问,也不该问。”
“你决定好了?”
他反而沉默了,目光坠落到尘土里。
螃蟹在竹篓里挣扎,挣得竹篓发出细细的嘶嘶声,吵扰不堪。
在竹篓的曳动之中,气氛滞得发重。
他说,你是谁?
她说,你要我是谁?
他说,你是我的妻,还是别的什么人?
她说,是你的妻,不是么?
卫绛抿着嘴唇,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小谢依偎到他的怀里,仰望著他。
他缓缓抬起眼睫,目光随即越过了她的肩头,落到篱笆的繁复编织上。
小谢微笑著,一字一句:“卫郎,你不相信的话,我去杀了她。”
卫绛还是没有看她。
他说,你会杀人。
她说,我会杀人。
卫绛的视线终于落到了她的脸上,颤动的眸光似荒凉的秋水,起了寒。
一种庞大的,厚重的痛楚爬上了他的肩背,压得他摇摇欲坠。
小谢抚着他的胸膛,划过他的肩:“卫郎,你这样聪明,早就发现了,是不是?手上有握剑的茧子,身上有奇怪的伤痕,提起笔来还不如兵器顺手。”
“你常不记得我的名字。”
“总是茫茫然自己。”
“你只看到她一眼,就那样……心动心痛。”
她的手渐渐离开。
卫绛怔忡地问:“你为什么走开,你怕我杀了你?”
小谢近在咫尺,笑靥如花:“你会不会这样做?”
卫绛抬起破败的目光,有怒,有恨,说不清道不明,兜头将他的热切浇灭。
他说不出话来了,嘶哑着,想要环住自己的手臂。
小谢看着他摇摇欲坠那般,接受不了任何的言语:“你这样无助么?”
卫绛凝眉,脸上惨白得厉害,浮起那种受伤倔强的神情。
她曾看到过。
在庄茯答应她的一瞬间,她看到过。
“走吧,卫郎,我带你回去——”
小谢伸出手来。
卫绛伸出手去。
……狠狠地打开了她。
他倒跌两步,飞快转身,冲出巷子去。
小谢轻轻地叹息。
温朝从小院子里头走出来,瞧著一身落寞的小谢:“明明不需要拆穿。”
小谢望著巷子外头,空荡荡的,唯独一些斜照的光影止步不前。
她安静地说,我玩腻了,我要走了。
温朝负着衣袖,说,他不过是赌气,很快就好了。
小谢还是望著巷子那头,安静如初,说,我还给她,不要了。
水畔那处。
卫绛独自在水畔,扶着柳树,水似镜那样。
他看到了自己的容貌,却极陌生。
这个人该是谁?
他蹲下身去,手搅碎了自己的形容。
他就这样坐了好一阵,才发觉自己该回家去,旁边的一篓螃蟹还在挣扎。
或者。
他余光看到了重新出现的庄茯。
或者同她说清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