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榷没想到自己坦白之后会变成这样,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切都非得跟“爱不爱”扯上关系,就像宋秉初想不明白为什么没有“爱”还可以发生过去的一切。
他们思维的差异很难共频,云榷始终无法理解宋秉初的想法,只是在他们视线相对的那一瞬间,他感受到了宋秉初的痛苦。
云榷一直以来都不觉得爱情是自己必须的东西。
他知道有爱也许会很幸福,也猜测过得不到爱也许会让人很痛苦。
但是这份痛苦显然超越了他所能够想象出的范围——因为他真的从来没有见过宋秉初露出这样失落无助的模样,好像从云端猝不及防地跌落,无措的,茫然的。
“你可以误会。”云榷心口很痛,他说不上为什么。
“你是不是根本就理解不了?”宋秉初无力地看着他,“我继续误会,然后呢?”
“你很喜欢我吗?”云榷问。
宋秉初看着他,过了很长时间才垂下眼:“不想说了。”
这份难过好像已经蔓延到了整间房子,云榷被难过的气息包围着,一时间呼吸变得很紧,他尽力地表达自己:“我确实跟正常人的情感不太一样,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像以前一样,但是如果你喜欢上一个情感正常的人,应该……会幸福一些。”
他知道自己没有常人那么丰富的情绪,在情感方面他像个机器人一样,他不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爱是很高级别的情感,也许他这辈子都没办法习得。
云榷只知道,宋秉初对他来说已经是一个例外。
他自从年幼和母亲分开之后,就一直在不停地经历离别,经历各种各样极端的情感,多到他早就麻木了。
以至于后来他来到城市里,在学校看到有人谈恋爱、闹分手、吵架,因为很多很多鸡毛蒜皮的小事大发雷霆,其他听众也义愤填膺时,他一点情绪都感知不到。
但宋秉初的情绪他可以感知到,这对于曾经的云榷而言都很难想象。即便比起正常人来说这点共情很微弱,但对于云榷来,宋秉初的存在就已经是唯一,是例外,甚至是意外。
融入正常社会不久后,云榷发现能因为一些小事就情绪有很大起伏的人,都是很幸福地长大的。
宋秉初也是其中之一。
他会因为打游戏输了就生气,发很大的火;也会因为看到漂亮的日落就惊喜地喊他过来看,高兴地拍好多张照片。
还会因为痛很自己太过弱小,就难过地抱着云榷,恶狠狠地发誓自己以后会很厉害的,会是云榷一辈子的倚靠,叫云榷待在他身边,千万不要跟宋唯先走。
云榷听的时候像在听故事一样,笑了好久。
如果可以,他希望宋秉初这辈子都活在一个有爱的环境里。
他很清楚,自己给不了。
宋秉初呆坐着一动没动,一直到有人敲门,云榷起身去开门时,才注意他伤口渗出的血已经快要浸透纱布了。
“你别动,我去找人——”
云榷打开门,大江和小六灰扑扑地站在门外,看见是他后松了口气,走了进来。
“他伤口渗血了。”云榷说。
大江探头看了一眼,吓了一跳,目光在两人之间打转。
宋秉初抬起眼皮看过去,大江立刻低头。
“换一下就行了。”宋秉初走了过去,自己处理,小六脱掉沾了灰的外衣也跟了过去。
大江端起水杯就灌了一大口,水温已经降了下来,正好是温水,他喝完抽了张纸擦擦嘴,想起什么似的:“诶,邢哥呢?”
“走了。”云榷说。
这下三个人都愣了一下,大江试探道:“他……他跟你自我介绍了啊?”
“没,我看他跟邢亦长得像。”云榷说。
大江跟小六倒是不太认识邢亦,宋秉初想说“哪儿像了”“长得两模两样的”,但是他现在一点都不想跟云榷说话,于是空气莫名沉默了。
过了半天,大江才咂咂嘴说,“那咱们是怎么着,再把那个实验基地烧了,咱们就走?”
“烧不烧实验基地另说,你先烧饭去吧。”小六说。
“我倒是能烧,就看你敢不敢吃了。”大江无所谓地坐下,翘着二郎腿,拿起苹果刚准备啃,目光看到云榷,他眼睛一亮:“诶——”
“别诶,他做饭能吃死人。”宋秉初打断他。
大江:“唉。”
小六正给宋秉初缠着绷带,突然嗅到了什么,动作倏地一顿,缓了几秒才继续。
没出一分钟,坐在椅子上的大江也开始感觉到不舒服,他放下二郎腿,脚接触地面时感觉到腿软了一下,又放下啃了一半的苹果,猛地看过去:“老大,你是不是……”
宋秉初垂下眼,接过小六手里的活,“出去。”
“怎么了?”云榷已经对信息素不敏感到了一种程度。
大江奇怪地看着他,“你没感觉到?”
“什么?”云榷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出去。”宋秉初最后把纱布缠完,再次命令道。
小六一把扯住大江的胳膊将他拖了出去,大江看着云榷,放心地说:“还好还好,你在呢。”
等小六啪地一声关上门,云榷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是易感期到了吗?”云榷问。
他刚准备走过来,宋秉初就转过身去:“你别过来,你也出去。”
云榷没打算走:“那你怎么办?”
“不要你管。”宋秉初呼吸不自觉地加重,趁着现在还控制得住,他大声道:“我不需要你。”
云榷不知道他身上有没有带药,这一刻也弄不清楚邢亦曾经说的“这次易感期会加重”到底是真是假,但是在他还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宋秉初已经快步走了过来,拉开门将他推了出去。
云榷踉跄了一下,刚站稳,就对上大江诧异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