滁州城外,流民遍地。
连年大旱导致田地荒芜,百姓民不聊生。我进东宫典药局的那阵子,正逢滁州一带爆发饥荒和瘟疫,东宫受到上命缓解灾情,不仅派了钦差大臣严惩下面的贪官污吏,更是从江南调了米粮急驰滁州,东宫典药局也奉命去滁州缓解瘟疫的迅速蔓延。
典药局的太医们不愿意做这苦差事,我们这些新进的医官便被拉去充数。领队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医官孟楷昕,为人斤斤计较,又常常故作豪爽,你若是真以为他是个爽快人,不小心得罪了他,他必定会怀恨在心,回头给找小鞋给你穿。
我在药库里,听着窗外孟楷昕正在破口大骂:“狗东西,你们家乡是什么穷乡僻壤?没像模像样的人了?推你这账都算不清楚的老东西到东宫?”
我皱着眉头,院子里没一个人说话,只听到被骂的那个医士唯唯诺诺道:“我并没有算错,只是中间写错了一个药名……”孟楷昕声音更高:“写错药名就有理了?出了错掉的不仅是你的脑袋,所有人都要跟你陪葬,若是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上去就给你一巴掌,听到了没有?”
被骂的医士嗓子有些沙哑,似乎忍耐着情感:“是,我知道了。”孟楷昕依旧不放过他,骂骂咧咧足足半柱香的时间,有人终于忍不住了,从屋子里头走出去,朗声道:“孟大人,王先生写错了一个药名,哪至于到掉脑袋的程度?改掉便是,他也道了歉,你又何必不依不饶地在庭前羞辱他?不仅耽误了王先生算账,还影响其他同僚做事情,还是到此为止吧。”
孟楷昕听了暴怒:“你是什么东西,敢这么和我说话?”他红着眼睛上前一步,就要动手,对面那人仿佛被他这一举动吓怔住了,一时间没有动弹。
我直接推开门,对孟楷昕道:“晋王殿下送了些药草过来,属下已经清点完毕,还请孟大人去跟使者回报一声,谢过晋王殿下的一片心意。”孟楷昕斜过眼睛看我一眼,顿了顿,冷哼一声往前厅去了。
他前脚刚走,不少人从窗户里探出头,脸上都是松了一口气的表情。被骂的王先生低着头道了谢悄悄走了,帮他说话的那个,我认得是西北凉州的年轻医官,只是不知道名字,便扯了下他的袖子:“回神快走,趁他还没回来。”
那年轻人不声不响地点点头,讷讷对我说了声谢谢,完全瞧不出刚刚挺身而出的勇气,看来刚刚不过是一时冲动,后来相处之后发觉,这人确实经常脑袋缺根筋,说话做事全凭本能。
那年轻人的名字倒是很娟秀,叫马清雅。可能是感激我从孟楷昕的魔爪下救了他的小命,他和我慢慢熟悉亲近起来,之后更是主动搬到了我的房里。
那一日,马清雅拿着一叠家书回到院子里,众位医官都欢喜不已,他散了一圈发完了,手里还拿了两封,我抬头瞥了他一眼,又默默做手里的事情,没想到他把一封信放在了我的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