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前院,程卿余被安置在暖阁里,世子听说这一消息,派人过来查看询问。等那人一走,我推了推闭着眼睛的程卿余:“人都走了,别装了。”程卿余这才睁眼,长出口气:“总算应付过去了。”
我用干净帕子擦了擦他的脸,发现他额角还在流血,沉吟片刻叫外头拿些上好的京墨研磨成汁,敷在额头上能止血。程卿余看着我忙前忙后,嘴角酒窝深深:“哥哥没白疼你,阿秀真懂事儿了。”
我冷哼一声拉他起身敷药,他龇牙咧嘴喊着疼。就在我心急自责的时候,一旁有小厮送来一瓶膏药,解了燃眉之急。问他是什么人送来的,小厮道是杏娘。
两个字勾起我对那片杏花刺绣的记忆。
程卿余见我出神,半真半假地调侃:“阿秀什么时候有了相好的?”我攥紧瓶子不语。程卿余也不多问,只又叫唤伤口疼,哄我帮他上药。我用小银匙挑起一匙膏药,烤制片刻,在他背上慢慢涂抹,心里还在想着心事。
那天回世子府后,我悄悄从衣柜深处找出一双陈旧的布鞋,鞋子精致小巧,是给孩子穿的,但是做得很用心,鞋面绣满了杏花,花纹和那夜在平章台见到的几乎如出一辙。
孩提时阿娘坐在窗下给我缝衣做鞋,我摸着那细腻的刺绣,满心欢喜。忽而阿爹进屋,一身酒气,看见阿娘做女红便不满:“又做这些干什么?”阿娘低眉顺眼道:“孩子喜欢,总要给他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阿爹冷冷一笑:“你在欢场里学的东西可莫要用在我孩子身上。”
我记得阿娘那张苍白无措的脸,她在她的孩子面前被丈夫羞辱,却毫无还手之力,因为她是从良的女伎。即使崔家倒了,家里的生计要靠阿娘替人洗衣裳维持,她在家里的地位也没有任何变化。
有一年元宵节灯会,阿娘领着我看灯,我们从一片大红色的灯笼间穿过,灯笼的间隙里有美人的笑脸和杯酒之声,阿娘侧过头往那边看,然后拉着我的手离开,她说:“不要接近欢场的女人,不是她会伤害你就是你会伤害她,只有这两种结果,所以阿秀,你长大了可要离她们远远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