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程的路上张觉推脱自己有事,骑上那辆骚包的车跑了,留下林迷和卢妈妈两人一起回到家里,坐在沙发上谁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卢妈妈揣测着他的心理,温柔开口道:“小迷,其实你爸爸的东西还留在这,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能接受吗?”
林迷闻言顺从地点了点头,脸色仍旧一片苍白:“是遗物吗?”
“是,但更多的意义是要交到你的手里。”她回应道。
卢妈妈起身离开,他的眸子逃避似的躲向一旁,余光不小心瞥到了之前上锁的房间内部。
按平面图来讲,这一面和他住过的那间正好相对着,透过半开的房门,少年漫画的海报随穿堂风缓缓飘动,深色柜子旁,悬挂一把通体原木色的民谣吉他,主人应该不经常弹奏,弦已经受潮塌了半挂,不远处的床边散落几本厚书,按他视力,勉强看清楚上面写着的“吉他曲大全”几个大黑体字。
他默默想象了一下张觉捣鼓吉他的酸样,挺好笑,但也合理,毕竟从小学刚认识他的时候,他就发表过类似于想组乐队的中二言论,只是当时谁都不相信罢了,没想到竟然能坚持到现在。
卢妈妈在他沉思的间歇,端起一个木制箱子从楼梯上走下,那箱子中等尺寸,被成年女性拿在手里仍显得很笨重,父亲生前遗留下来的东西,应该全放在这里了。
“我没记错的话,这就是全部了。”卢妈妈没让林迷帮忙,抽几张纸巾擦了擦表面的浮灰:“当时很多人建议要一起下葬,但我说他儿子还没有见过最后一面,不能这么放下。”
林迷感激地冲她笑了笑——这次显然是发自内心的。
“昨天没给你,一个是没来得及,一个是不想让你太难受,不过今天是合适的,你先看吧,我去把你的衣服收起来。”说完,她就像来时那样缓缓走开了。
周围再次陷入沉静,林迷站在箱子前,用指尖触碰着被虫子蛀蚀和灰尘浸染的时光痕迹,一处一处,慢得像在输入并没有上锁的箱子的密码,他揣摩着父亲这辈子最在意的东西会是什么,又是什么,即将成为比父亲陪伴自己更久的纪念品。
缓缓沉下浮躁的心情,他伸手打开盖子。
一阵薄灰扑面而来,林迷屏住呼吸,扯掉黏腻的银白色蜘蛛网,目光触及到物品的那刻,所有问题本身就已自带好了答案。
暗色箱子的内里整齐地划分出几个部分,最左边摞了几沓他小时候的画,红色的半圆形太阳发射橘黄色的暖光,底下是一片青草地上的自己和爸爸妈妈,身后的方块房子旁生长着树,象征幸福的炊烟一圈一圈升起,画面边缘是父亲用红色钢笔的评语:很棒,继续加油。
他简单翻了几页,那堆画里全是皆如此类的儿童画,无论他的笔触多么的天马行空,最后都会收到这样的鼓励。
白苏和就是这样,一辈子无欲无求,甚至连唯一的儿子随母姓也无法干预,这段短暂又记忆模糊的绘画时间,可能才是真正属于林迷自己的成长。
他热爱绘画,也像热爱绘画一样爱他,他们彼此是这样想的。
林迷用指尖蹭了一下眼角,继续着手翻找其他东西。
其他的部分大多是他年轻时用的绘画工具和绘画书,从使用初期到现在,年代很是久远了。它们执拗地带着没有被用尽的意义,顺着无尽的岁月传递给他。
卢妈妈拿回他的外套时,他不知道已经盯着地板发呆了多久。
“我知道你很不好受,”她关怀道,“但是咱们也要往前看啊是不是,带着你爸爸的那份一起。”
林迷动了动,随即犹豫着问:“如果我想在这边上学,能简单地办到吗?”
这语气轻飘飘的,卢妈妈听后,表情在一瞬间从惊讶变到惊喜,又忍不住为他担忧:“这个我问问老师吧,你留下来我们确实可以照顾你,不过问题就是,现在还说不准,你这样成绩的孩子在这会不会被耽误。”
“没关系,我在哪都是自学。”
她迟疑着,最后还是应许道:“好,那我去给周老师打个电话。”
林迷嗯了一声,微微阖上眸子,借此缓和流泪后眼球的刺痛感。
事情比想象中的进程要快速许多。
两分钟后,卢妈妈重新回到他身旁,开口道:“我问了周老师,转学到白城一中需要电子学籍,你以前是哪个高中的?”
“a市第一重点中学。”
“那你学习成绩那么好,我更担心了。”她皱眉。
“这个好像没办法,”他针对那个问题,想了想:“学籍在我原来的学校,转走应该很麻烦。”
“那你妈妈……”卢妈妈记起了他们一家的尴尬关系,下定决心道:“行吧交给我,你学习这么好,一中才算是捡到宝了,”顿了顿,她又说:“然后是校服,还要过一段时间才能重定,我儿子有一套没穿过的,你俩身高没差多少,应该可以穿。”
林迷听见这个,态度重新强硬了起来:“不用,我不习惯穿别人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