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郎君瞧着眼生,当真日日来我铺子买饼?”林书晚按住想要上前理论的青芜,笑得八风不动。
这几人穿着粗布麻衣,衣襟沾着酒渍,杂乱的头发用半截竹筷胡乱绾起,眼底乌青,伸长的脖颈间露出一截刺青,那模样瞧着就不是在码头干苦力的。
为首那人拎着铜锣,对上林书晚审视的目光,心头一阵发虚,正要后退,余光扫见不知听着动静不知何时围过来的人群,这才发觉自己竟险些被这年岁不大的臭丫头唬住,立时恼羞成怒,“哐哐”两下敲响手中的铜锣。
转过身子朝着围观的人群,道:“你们想想,是不是吃过这林记食摊的东西后就日日想着,一日不吃心中就惦记。”
码头嘈杂一片,看客面面相觑,确如那闲汉所言,这鸡蛋饼一日不吃就惦记得很,大多心中有了怀疑,但也有人未被此人的强盗逻辑绑架。
“你这汉子好不讲道理,我们日日惦记这口吃的,自然是林娘子手艺好。”牵着小孙子阿婆先开了口,“我家小孙子吃遍了廉州大街小巷的吃食,就林娘子做的吃食,整个都吃完了。”
“老人家说的是,我家那小子在日日挑食,林娘子可算给我解了一大难题。”不远处的妇人应和道。
局势转变。
闲汉拎着铜锣到两人跟前,抬手就是几下,两人眉头紧皱捂着耳朵不再说话。
闲汉这才得意洋洋停了动作,举着棒槌指着她俩,张嘴就骂,“妇人之见!老子前两天吃着不对,打听过了,她不过一介孤女,哪里学得这么好的厨艺,况且她每每新出一样吃食,你们就一窝蜂的买,还有那鱼肉饼,处理鱼肉的法子都是各大酒楼不外传的秘法,她怎么会晓得?必然是在里头加了东西,才让我等日日惦记。”
“这人说的倒是有几分在理……”人群中走出一位中年男子,细长的眼里冒着精光,摸着自己的胡须欲言又止。
"郎君说日日来我家吃饼,那郎君可晓得我家鸡蛋饼有几种酱料?”林书晚目光扫过四周,一眼瞧见藏在角落的祝大郎,心中了然。
大抵是这人眼红自己生意好,请了这几个闲汉来败坏自己的口碑,毕竟做吃食生意的,口碑极为重要。林书晚柳眉蹙起,心中略有不解,单就这几日来看,祝大郎是个没脑子的,应是想不出这等周全的法子。
等了许久,林书晚都不见那人应声,又继续问道:“怎么?郎君说日日来我家吃饼,一日不吃就惦记的很,难不成连我家用什么酱料都不晓得吗?”
针似的目光落在身上,闲汉抓耳挠撒想不出半点推脱之词,不由心中暗骂,半晌破罐子破摔道:“老子每日忙得很,哪有什么闲功夫记你这点酱料的事。”
听了半晌的秦语回过味来,林记食摊总归就两种酱料,一种甜酱一种辣酱,都是林书晚独门秘制,只要来吃过的,必不可能不晓得这两种酱料,当即就指着那闲汉厉声,“你压根儿就没来过林娘子的铺子,我说我在她隔壁怎从未见过你,快说何人指使你来败坏林娘子的名声。”
闻言,闲汉心头一跳,眼珠子乱转,色厉内荏道:“什么指使不指使的,老子不晓得你这小娘子皮在胡扯什么,明明就是你二人不老实,在吃食里头加了东西,如今竟还往老子身上扣黑锅。”
林书晚一言不发瞧着眼前这场闹剧,可这副模样看在旁人眼中便是心虚。
“是啊,林娘子你吃食中若是未加东西,为何不解释一句。”方才的男子站在人前,阴阳怪气地起哄。
这人同那闲汉是一伙的,林书晚心中笃定。
沉吟片刻,林书晚有条不紊地将收起铁锅取出,瞥了闲汉一眼,“您二位不过就是觉得我年岁小,厨艺不精,用了旁门左道才吸引了食客么?”
“难道不是?”听着此言,闲汉只以为林书晚承认了,心中大喜。
人前的男子倒是琢磨出一些不同的意味来,当即就要开口,却瞧见林书晚从推车后头绕出,劈手夺过闲汉手中的铜锣。
“哐哐”敲了两下,沉声道:“既然二位质疑我的厨艺,那我便请在场的诸位做个见证,我当着二位的面做一条鱼,为了公平起见,鱼的种类您二位挑,等鱼做好后,由您二位同秦娘子各自选上几位路人品尝如何?”
见识过林书晚厨艺的秦语自然没什么异议,当即点头应下,那闲汉也不晓得林书晚厨艺究竟如何,再者他今日来此不过就是将她在吃食里头加了东西的言论散布出去,如今任务完成,自然也没有意见。
周边围观的人群听闻有机会白得一份吃食,更是没有半点不同意。
眼下便只剩那中年男子,他瞧着几人的目光,咬牙暗恨,祝大郎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若今日真让这臭丫头做成了,岂不是平白给她一次打出名声的机会,但顶着这么些人的目光,他又不能开口拒绝,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吞,“自然可以。”
瞧着三人同意,林书晚唤过青芜,由秦娘子与闲汉陪同去集市买鱼。
早市将散,天色大亮,江昱枫乘着车行过清茗桥往城中的刺史府去。
前些日子,他刚回到钦州,不过三五日的功夫,便得了太子秘信转至廉州,怎料昨日一路奔波旧疾复发,被惊鸿连人带车送去医馆,还未来得及见过廉州大小官员。
今儿总算是好些了,这会便是去刺史府认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