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十一年冬,冷风横扫,风雪漫卷,直扑廊檐之下,将门帘卷起,漏出几点火光。
林府的白幡随风而动,火盆中燃着的纸钱,打着旋儿在庭院中飞舞,挂落在一旁的枯枝上。
林书晚立在门厅的拐角处,望着门前正同前来吊唁的宾客寒暄的中年男子,陷入沉思,时至今日,距离她穿越至此已有三日,三日前她才得了中华金厨奖,便突遭横祸,再睁眼就出现在这不知名的朝代。
“林侍郎赈灾途中殉国,尸骨无存,虽全了忠义,却苦了这孤儿寡母。”门口那人瞧了眼拐角的林书晚,长叹一声可惜,失了父亲,又听闻她前些日子伤了头,恐怕这林姑娘的婚事难啰。
“秦郎说的是,可怜我那弟妹同侄女,好在还有我,总不会叫外人欺负她们去。”林志昌弯腰拱手笑着应和。
待到送走最后一位宾客,林志昌这才松了口气,同身侧的管家耳语一番,抬脚便往后院赶去,途径林书晚身侧,拍了拍她瘦削的肩膀,“你父已死,往后大伯会将你当做自己亲生女儿般,等你出了孝期,伯父便为你做主,同钱家那小子成婚。”
闻言,林书晚垂眸,黑长的睫毛敛住眸中的情绪,“晚娘多谢伯父。”
听着她乖顺的回答,林志昌露出满意的笑容,又拍了拍她的肩头,便让她去照看病中的姜氏。
提及那姜氏,林志昌眉头微微皱起,倒也未多说,领着身侧的管家匆匆往后院赶去,未瞧见林书晚若有所思地瞧着他远去的背影,唤过姜氏房中来寻自己的丫鬟,低声询问着姜氏的情况。
得知她刚吃过药才睡下,便点了点头,领着青芜跟在林志昌身后。
“娘子,若大爷不愿交出铺子账本怎么办?”主仆二人一前一后穿过花廊,停在一处小院前,身青芜探头看着紧闭的房门,压低着嗓音问道。
忽而听闻屋内传来女子带着哭腔的质问,“阿爹,如今我怀了二郎的骨肉,您怎可让晚姐儿嫁他?”
“好了茵娘,为父不过是为了安抚那丫头,姜氏病重,等你阿娘求药回来,等到姜氏合眼,二房的家业尽数归我们手中,到时候晚姐儿孤女一个,还不是任我们揉搓。”林志昌道。
“待到那时,我要让阿娘将晚姐儿那小贱蹄子卖去燕春楼。”林书茵目光阴狠,脸上哪有一点泪痕,她轻抚着自己平坦的小腹,畅想着自己日后嫁入尚书府的风光。
庭院深深,寒风萧瑟,林书晚不自觉打了个寒战,拽住怒气冲冲要去寻林家大爷对峙的青芜,咬着牙冲她摇了摇头,两人悄无声息地从门口离开。
“娘子,他们想要害死夫人?”青芜轻手轻脚掩上房门,红着眼眶语气中满是不敢置信,“他们不仅要害死夫人,还要将娘子卖去燕春楼?”
“小声些,莫让旁人听见。”林书晚目光扫过四周,低声提醒,如今府中皆是大房耳目,若惊动了他们恐怕今日是出不了府了。
林书晚坐在姜婉床边,瞧着她日益消瘦的脸颊,之前自己忽略的一切都串了起来,那日林父死讯传来,姜氏受刺激晕了过去,是大房的人请来的大夫,此后她的药也是有大房的人熬了送来,可是姜婉吃过药后并未有所好转,反而清醒的时间一日比一日短。
难怪当初青芜去要方子,被大房的人挡了回来,真是好阴毒的心思,林书晚瞧着蹲在自己跟前,眼眶通红却强忍着不落泪的青芜,轻叹一声,虽这丫头自幼跟在自己身边,到底还只是个十三四的孩子,抬手拉着她在姜氏床边的脚踏坐下,细细同她说着自己的打算,“大底是大伯瞧上了二房的那几间铺子,想据为己有,这才要害死阿娘,青芜我们今日就要离开,若过了今日再要想走,恐怕就难了。”
打定主意的林书晚取了青芜的身契,又细细筛了一遍原身记忆。
如今她身在永宁朝,后世史书从未记载,不过经济发展的倒是不错,当今圣上亦是个明君,原身乃户部侍郎独女,姜氏商贾之女,嫁妆丰厚,原身自幼披金戴玉,这才养成了个实心眼的性子,凡是瞧见什么稀罕物都想着给大房的堂姐带上一份,却不想被她认为是原主故意显摆,气急之下竟在家宴中勾引了原身的未婚夫婿钱舜,直到五日前原身得了父亲死讯,母亲昏厥,她慌了神,去寻钱舜帮忙,这才撞破两人奸情,争执之下原身被钱舜从阁楼推下,她这才穿越至此。
真是对狗男女,林书晚心中暗骂,临走前自己总要给他俩连带着林家大房送上一份大礼。
正好大伯为表兄弟情谊,请的戏班子还未离开,林书晚眸子一转,计上心来,抬手唤过青芜,同她耳语几句。
青芜面露惊诧,半晌方才的愤怒一扫而光,满是跃跃欲试,“娘子这样当真可行?”
“那是自然,不信你家娘子?”林书晚笑着捏了捏青芜尚带着婴儿肥的脸颊,开口。
“那奴这便去准备。”得了答案,青芜捧着装着银票的匣子,疾步朝着林府西边戏班子所在之地赶去。
瞧着青芜逐渐消失不见的背影,林书晚心道反正那银票自己也带不走,不若用在刀刃上,明日之后恐怕整个京城都晓得钱二郎背信弃义同林家大姐儿无媒苟合,珠胎暗结,只可惜自己今日便要离开,瞧不见这出好戏了。
庭院中枯树林立,寒风吹过,积雪簌簌落下。
不过片刻,林书晚立在东厢房门前,听着里头传来林书茵同王婆子撒娇的声音,她眉尖一挑,心中暗道一声,巧了,倒是不用自己费功夫将她请来了,她抬手掐了自己一把,泪水涟涟推开门,“茵姐姐你若是喜欢钱舜,便同妹妹说,妹妹自会同钱家说明,退了婚,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