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也挺好的吧。沈予安长舒一口气,心里暗自庆幸了一番。可回到事务所,躺在卧室的床上,她却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脑海里全是叶念夕和小少爷有说有笑的画面,一会儿是他们并肩漫步,一会儿又变成坐在车里十指相扣。那些曾经只属于她的笑容,如今已不再,当年是自己主动提了分手,把叶念夕伤得那么深,又哪还有资格再出去阻拦人家的桃花呢?
可是,她不太放心那位小少爷,总觉得他不是良人。
没资格了,真的没资格了。分手是自己提的,伤人的事儿也是自己干的,现在叶念夕能找到一个门当户对、真心疼爱她的人,不正是自己最希望看到的吗?
正想着,思绪又飘到了委托案上。沈予安总觉得这个杜北透着股说不出的怪异,又开始担心起大妈的女儿。去派出所的路上,她好不容易联系上大妈,小心翼翼地让她带女儿去做个体检,还仔仔细细列了单子,连HIV筛查都包含在内。她没敢跟大妈提杨芳的事儿,生怕大妈一着急上火,再出什么意外。
昨天下午抽的血,今天上午应该就能拿到检查报告了……想着想着,困意如潮水般涌来,沈予安脑袋一歪,沉沉睡了过去。
深夜,麻辣烫小店的楼上,灯光依旧亮着。
红姐老老实实趴在床上,衣服被卷到胸口,腰背上散发着刺鼻的药油味。老板娘手法娴熟地在她皮肤上揉捏着,想让药油快点发热,嘴里还没好气地嘟囔,“你说你这人,也不看看自己都多大岁数了,还当自己是特种兵呢,跳什么窗户!这下把腰闪了吧?你这一身的旧伤,可经不起这么折腾。你要是再这么逞能,我可真不管你了!”
红姐却像是很享受这唠叨,故意夸张地“哎呦~”了一声,“你不管我谁管我呀?”
“谁爱管你谁管你!”老板娘没好气道。
红姐听了 “咯咯”笑个不停。虽说被责备着,可被爱人照顾的感觉,却让她心里暖烘烘的。过了好一会儿,她转过头看向老板娘,“我找别人管我,你乐意啊?”
“下次你再敢跳窗户,我就直接把你绑床上!”老板娘假装生气,轻轻拍了下红姐的臀部以示惩罚。
红姐一把抓住她的手,眼神变得异常认真,“求之不得!”
这下,轮到老板娘脸红耳热了,“没个正行!当年当兵的时候不知道多正经,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她小声嘟囔着,任由红姐抱着亲了一口。
“别闹了~”老板娘娇嗔地推了红姐一把,可这一推,反倒让红姐更来劲了。
窗外,无尽的夜色温柔地包裹着这对年过半百却依旧恩爱如初的女人,昏黄的灯光下,流转着她们两颗心交融、相濡以沫的静谧时光。
次日早上。
沈予安从床上爬起来,就听到两个好消息。一个是红姐那边调出了张北的档案,这家伙现在正在看守所服刑,红姐已经预约好了去见他。另一个是大妈的女儿体检结果一切正常,没有任何问题,自然也没筛查出HIV。
按照时间推算,如果真被感染了是能查出来的,看来大妈的女儿没被感染。可为什么杨芳被感染了,大妈的女儿却没事呢?没道理杜北对杨芳不采取措施,对大妈的女儿就采取措施啊,都是他的“猎物”,难道还有什么区别对待不成?
沈予安把疑惑跟红姐一说,红姐想了想,大胆推测,“会不会,不是同一个人干的?”毕竟两位受害者当时都没报警,没留下杜北的DNA,根本没法确认是不是同一个人作案,而且受害者被侵害时都昏迷着,啥都不记得。
“有道理。”沈予安点头赞同,“没准杜北不行?这么说的话,他至少有两个同伙一起作案……”这种诈骗案里,骗子很少协同作案。
诈骗犯通过欺骗操控受害者,可不只是为了钱和身体上的满足,更多是精神上的控制。要是让别人代替自己侵害受害者,那就等于彻底失去了对受害者的操控,而且杜北也没拿受害者的照片去威胁她们,这太反常了。
事务所接过不少被骗财骗色的委托,几乎每一起里,只要受害人和骗子发生过关系,不管男女,都会被骗子用当时拍的照片或者视频威胁。这社会还是挺看重脸面的,大家都知道骗子不敢真把那些东西传播出去,可又都怕万一被传播了,自己在圈子里苦心经营的人设就全毁了,人际关系、亲情、友情、爱情,统统都得遭殃。沈予安都记不清自己帮多少委托人要回那些照片了。
可杨芳和大妈的女儿,都没提过被敲诈这事儿。杜北那么爱骗钱,难道他没拍照的习惯?还是说他是个新手,连这招都不知道?
“嘿嘿嘿嘿嘿……”正想着,沈予安的思路被大强那憨蠢的笑声打断了。她嫌弃地翻了个白眼,“笑什么呢?”
“诶,安姐,这个太搞笑了。”大强把手机屏幕递到沈予安眼前,“这只大熊猫是公的,它看见隔壁的母熊猫怀孕能加餐,就假装自己怀孕,想骗吃骗喝……嘿嘿嘿嘿……是不是很搞笑?它当饲养员不知道它是公的吗?嘿嘿嘿嘿嘿……”
听着大强的傻笑,沈予安脑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假装母熊猫怀孕,骗吃骗喝……”“衣不解带地照顾我,特别体贴、温柔……”“虽然长得矮了点,瘦了点,还有点娘里娘气的,娘点也无所谓,起码不会家暴不是么?”“杜北给我的印象就是阴柔,男生女相的那种,我一开始还怀疑杜北是个女人。”
沈予安“腾”地从沙发上跳起来,两眼放光,对着被吓了一跳的大强和准备下楼的红姐喊道,“我知道哪儿不对劲儿了!”她兴奋得不行,“杜北不是男人!她是个女人!这么一来,所有事儿就都能解释得通了!”
沈予安的猜测,就像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要是杜北真的是女人,那她对这些受害者做的一切,就不难理解了。”沈予安边说,边在脑海里回想着受害者们提供的线索,“她能轻易赢得其他女性的信任——毕竟,在咱们社会里,女性之间天生就有一种联结感。受害者对她的描述,也都能对上号……”
大强被震惊得打了个嗝儿。
红姐下楼的脚步也慢了下来,皱着眉思考,“要是按你的猜测,杜北是个女人,那她怎么侵害那些女性呢?”
沈予安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红姐,你别忘了,现代社会里,各种工具和药物都能帮着实施侵害。”
“哪种工具能让一个受害人染病,另一个却没事呢?”红姐又提出质疑,“你说杜北是女性,所以对受害者有认知代入,才没拍照片或者视频,可这都只是你的猜测,没证据啊。退一万步说,就算她没拍视频,为啥一个能侵害女性的人,还会有认知代入?万一她是跨性别或者性倒错人群呢?”
这下,轮到沈予安沉默了。是啊,还是有解释不通的地方。
大强揉了揉鼻子,感觉自己脑子都不够用了,得再长点儿才好。
“走吧,去会会张北。说不定他能帮咱们揭开杜北的真面目。”红姐说道。
坐进车里,沈予安耸了耸鼻尖儿,狡黠地看向红姐,“红姐,擦药油了?”
“嗯?红姐受伤了吗?”不明所以的大强看向红姐。
红姐面不改色,“昨天拐到脚了,问题不大。赶紧开车吧。”
姜还是老的辣呀!沈予安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在红姐发火前,赶紧转过脸,不再多嘴。
看守所位于城郊,开车得半小时。
路上,红姐把从警方那儿打听到的张北的情况讲了一下。张北,40岁,叶城人,长得高大帅气,皮肤白皙,乍一看还有点艺术气质,往人堆里一扔,特别扎眼,很招女人喜欢。他父母是商人,家境殷实,从小就培养他,送他学钢琴、学绘画,还带他出入上流社会。按说在这样的家庭长大,张北应该衣食无忧,怎么也不至于变成一个诈骗犯。
一切的转折点,就在张北上大学的时候。他迷上了赌博,人一旦沾上赌,就不再是原来的自己了。他的零花钱、从小到大存的钱,一周之内就全输光了。为了凑赌资,他开始向父母撒谎骗钱,可再多的钱,也填不满赌博这个无底洞。
后来,他为了赌博借了高利贷,差点被人砍断手指。父母帮他还了钱,劝他戒赌,他也赌咒发誓说再也不赌了。可这赌博哪有那么容易戒掉,一次次被高利贷追讨,一次次在父母面前发誓,最终,父母彻底放弃了他,变卖了公司,出国去了,就当没生过这个失败的孩子。
没了父母的照应,张北上哪儿弄赌资呢?他不会偷,也不敢抢,就只能到处找工作。可他大学都没毕业,好工作找不到,普通工作又嫌又脏又累,高不成低不就的,日子越过越艰难。
后来,在街头看新闻的时候,张北发现了一个能快速赚钱的“商机”——骗女人的钱。他长得好看,会弹琴,还能说会道,上大学的时候,追求者一大堆,现在出去勾引女人,还不是轻而易举?
说干就干,为了赚钱先渡过难关,他去了老张的海产店打工,也就是在那儿,实施了第一次犯罪,骗了一个女孩的钱和清白。
尝到甜头后,张北一边行骗,一边赌博,最终东窗事发,数罪并罚,被判了五年,现在就在叶城的看守所里服刑。
沈予安冷哼一声,“这种自甘堕落的人,根本不值得同情,五年都判轻了。”
半个小时后,沈予安在会见室见到了张北。他比照片上憔悴多了,看来在这儿的日子不太好过。
坐在窗子里面的张北,眼睛在沈予安和红姐身上来回打转,透着一股子不怀好意。他微微一笑,露出整齐的牙齿,语气轻佻地开口,“哟,这两位大美女来找我,是寂寞了吗?”
“哼!”沈予安不屑地冷哼一声,声音冷得像刀子划过寒冰,“怎么?来这儿之前,虎哥没嘱咐你点什么吗?”
本来还一脸玩世不恭的张北听到虎哥这个名字,整个人不禁打了个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