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席沐寒猛然侧过身,就见小孩儿连滚带爬地往后挪开距离,不小心滚到地上,磕得‘咚’地一声。
席沐寒捞住小孩儿胳膊,小孩儿哭成大花脸,眼睛都憋肿了,借着席沐寒的力,从地上爬起来,含糊不清地问:“姐姐,这样是不是不会死了。”
小孩儿手里捏着的小半截黑红的木刺,正顺着他的手臂往下淌血,刺目的红。
嘶——生拔出来?这么小的孩子手劲这么大!
见此,席沐寒心里的火气消了些,斜去小孩儿一眼,想说:不这样也不会死。
小孩儿见席沐寒没动手揍他,老实地噤声,自觉地挪到一边,把手里的木刺和布巾一起放进水盆里清洗,拧干后,站起身,试探着伸出手。
席沐寒别过脸,默许他一点一点地将伤口擦拭干净。
“伤口边有翻开泛黑的皮肤,看到吗?”
小孩儿点点头,想起席沐寒看不到他,小声回答:“有。”
席沐寒从脏衣服里抽出匕首,反手递到肩后,跟小孩儿说:“割掉些。”小孩儿刚碰到匕首,接过来听到这句,脑海里浮现席沐寒在迷雾森林里割掉野兽肉的血淋淋一幕,小手差点没拿稳,“割掉……割掉什么?”
自杀?不对……
席沐寒说:“割掉翻开的伤口,一片指甲大小的皮肤,贴住那个血洞,摁一会儿。会吗?”再次叮嘱,“要两分钟以上。”
小孩儿好像明白了什么,点点头。
“我试……”转念一想,回答说:“嗯,我会。”
小孩儿调整好呼吸,心里不停地重复‘不要怕不要怕不要怕’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握稳了匕首,按席沐寒说的,用锋利的刀尖抵住那块伤,刺进坏掉的皮肉,将翻开的皮肤组织割掉,挪进血洞里。
血洞小而深,相同的皮肤组织会很快粘合在一起。
确实,有很明显的止血效果。
小孩儿还是不放心,按得不止三五分钟,确定真的不再流血,才慢慢松开,乖乖地站到一边,啜泣着抹把眼泪,默默将匕首递还给席沐寒。
“别哭了,是我疼,不是你。”席沐寒对他没什么好脸色,她收起刀子,试着穿上小花给准备的衣服。
衣服有些潮味,大概是小花放了很久,没舍得穿的衣服。
没有内衣内裤更没得选,席沐寒浑身上下真空着,套上这件宽大陈旧的短袖,扯了扯衣角,能遮住大腿部位。
正准备去解开头发的时候,小花用脚提起布帘一角,又端来一盆冒着热气的水。
看到席沐寒穿着自己的衣服,一双大长腿斜在身侧,她像见到真正的美人鱼一样激动,“哇,小寒?”
“我我能这样叫你吗?”小花眼睛一亮,兴奋地走进来,不知道怎么说才不冒犯,赶紧解释:“是我比你大一岁,觉得叫你小寒挺亲切的。”
席沐寒换上微笑的脸,说:“好。”
小花把干净的温水放好,“这个小盆是我爸刚跑去胖婶子家借的,她家里爱干净,借回来之后我妈还刷了好几遍呢,你放心用。”
席沐寒说:“麻烦你了。”
小孩儿抿了抿嘴,心里不怎么舒服。
“看你又客气,不麻烦。你头发这么长,要好好洗洗,我再去换盆水。”小花端起那盆浑浊的水,说着往外走:“本来想让你弟弟跟我爸一起洗呢,再一想,你肯定不放心你弟弟……好了,我去找我妈拿药粉啊。”
所以让这‘姐弟俩’待在一起,免得互相担心。
在物资匮乏的年代,这么小的小娃娃和全家人一起洗澡很正常,再大点儿才会避开,有时候成家了也不一定避得开。再说他们这落后村落,其实和部落差不多,不懂那么多外乡人的文明讲究,只图个省事和省钱。
席沐寒冲小花点点头。
肩胛骨的痛感一阵一阵,席沐寒拆解头发的手停顿几次。
如果不动那跟木刺,痛感不至于牵动全身神经,但伤口会恶化;拔掉了木刺,就会像现在这样痛到直冒冷汗。
席沐寒眉头紧皱,闭上眼睛想缓一缓,没一会儿,突然睁开。
身边窸窸窣窣的异动,席沐寒垂眸,见一双小孩儿的手。
席沐寒收回差点划出的匕首,撤去警觉。小孩儿一仰头,正对上一双冷冷的眼睛。虽然很害怕,但还是强作镇定地,一点一点解开着手里被血污染硬的头发。
他对她有用,怎么就不见态度温和点儿?
小孩儿大气不敢出,生怕呼吸都变成错。
慢慢地,席沐寒重新阖上眼皮。
几天没有清洗的头发,并没有很重的味道,反倒有一股迷雾森林中新鲜的血腥味,小孩儿拆到一半,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似乎有一颗尖牙露出边角,转眼消失。
很快,拆解完的长发披散遮住席沐寒整个后背,海藻一样又卷又长,蜿蜒到床边。
按说赏金猎人和杀手的组织属性应该留着利落的短发,席沐寒却是个例外。
在席沐寒的记忆里,母亲一直是一头利落短发,她很不喜欢,所以,哪怕……她将长发用来□□针这种杀人工具,也要一直留着。
席沐寒睁开眼睛,侧过身,问他,“你会洗头发吗?”
“会。”小孩儿回答说:“我妈妈教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