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竟在这问些没有意义的问题,似乎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选择是对的,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无愧于心。
是以,没等对方回答,她便开口了,“父皇不必说了。”
“……其实朕……”
“其实无论你今日的回答是什么,都无法改变母后已经不在的事实,或者说即便你后悔了,但重来一次,你依旧会选择和当初一样的决定。”赵槿转头看向他,语气平静,“因为你就是这样的人。”
‘轰隆’声炸响,一道闪电刺破天穹,让这屋子有一瞬亮堂。
“你多疑敏感,你害怕朝中那些爱重母后的臣子终有一日会彻底反了你,离和亲越近,你就开始惧怕我不受控,你的江山权势会断送在我手上。”
赵槿似乎笑了下,“你的确没有亲自动手,无论你是怕遭受内心的谴责,还是心中仍存那一丝情意,都在你生出那一丝念头开始,多年夫妻之情,父女之情,尽数泯灭。”
“你让你的棋子动手,却没想到自己也成了别人棋局中的一环。”
床上男子呼吸急促,似是被她的话说中了,内心煎熬,煞白的脸瘦如枯骨,在微弱的烛光下,渗人得很。
“眼盲、腹痛。”赵槿道:“看来你也是中了此毒,他们不让人照顾你,却又想从你身上得到想要的东西,看来这毒发作很慢,至少短时间内你不会死。”
她站起身,将灯笼放在离圣上最近的地方,又确保不会被他打翻,这才道:“父皇,我方才说,我恨过你。因为你的默许,母后死了,但在我记忆中,你也曾将我们放在心上,只能说我们不是你的第一选择罢了。”
“如今看到你这副模样,大概是老天对你的惩罚。”
“我还有事要办,顺便看看有没有解药,若来得及,也许还能替你解毒。”赵槿往外走了几步,回头道:“但前提是,你别死了。”
留下这句话,她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莫知鹤果真还站在这。
天色更黑了,殿中透出来的一丝光亮将这残破的苍穹映照的一览无余。
雷鸣电闪,风雨交加。
赵槿注意到他衣衫半湿,觉得十分诧异,“你傻吗?不会找地方躲雨,当真站这等着?”
莫知鹤垂眸道:“夜里风大雨大,担心殿下找不到我,撞到巡夜的守卫就不好了。”
“……那我可真是谢谢你了。”
赵槿忽然想到什么,问他,“对了,你知道其余人在哪儿吗?”
“其余人?”莫知鹤茫然一瞬,“宫里别无他人了。”
赵槿嗓子发紧,轻声问:“那些大臣呢?皇祖母呢?宫里的嬷嬷内侍都没了?还有……松萝呢?”
莫知鹤被她问的一愣,凝滞良久,空中新鲜嫩苗出土的味道伴随着风雨沁入鼻腔,二人在檐梁下对望着,赵槿已从对方眼中得到答案,她不再开口,沉默地往前走。
“殿下,我无法阻止父亲,但我仍是大魏子民。”
这条路很长,长到没有尽头,长到她出现了幻觉……
“裴浔?”
这么大的皇城也能在此相遇,赵槿看着对方朝她走近,走到莫知鹤所在的位置上,将人隔开来,低声问:“见到圣上了?”
赵槿没注意他的举动,点点头,又问:“你呢?事情办的如何了?”
“已在宫里安插进我们的人,只是不知宫中守卫具体多少,那个人自始至终都没出现,对我们很不利。”
赵槿沉吟片刻,开口道:“无妨。他不是想见我吗?那我就去会一会他。”
裴浔张了张口,那神情明显是不赞同,但话到嘴边,他又说不出口,因为他知道赵槿的性情,从没有能做却不敢做之事,若他拦她,便是将她看轻了。
大魏长公主肩上担负的不是他三言两语便能改变的。
她有她的骨气与骄傲,他也有他的担忧与顾虑。
只是这些忐忑都被赵槿的一个笑容给化解。
“你记不记得我说过,若你有所求,本宫无有不应?”
“记得。”
“若给你一次机会,让你阻止本宫,你会做吗?”
裴浔盯着她双眼,终是摇了摇头,“殿下有不得不做之事,我也有一心想要守护之人。”
他道:“这不冲突。”
赵槿笑了,真切的笑容,“裴浔,那你就好好想想,等我回来,你想要我应你何事,可要想仔细了,这种机会不是次次都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