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是死一般的沉默。
良久,社长开口:“......啊,是这样啊。”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啊。”
社长脸上带着奇怪的表情,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居高临下的怜悯。
像是看着一个看不清玻璃而拼命撞击玻璃幕墙的狗。
忧太原本气势汹汹的身体摇晃了一下,本来充斥着愤怒的眼睛掺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
为什么要这样看我?
他的脚后跟和地面摩挲,想下意识的后退,却又在主人意识到了这点后猛的向前迈去。
忧太几乎是凑到了社长的身前,强瞪着眼睛,用这种方式表达着自己的愤怒。
而社长继续带着那种奇怪的笑容后退了一步。
这一步非但没有给人示弱的感觉,反而带着一些圆滑大人才有的游刃有余。
“我也是好心提醒。没想到一片好心反而不被理解。”
“也难怪你总是和祈本里香呆在一起,也难怪他们都那样说你。”
社长看着忧太那几乎是虚张声势的愤怒,他用一种不易察觉的口气怜悯的说:“你是社团中我最看好的人,结果你一直执迷不悟到今天。”
“你还没有看清祈本里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你难道真的以为她是一个好人?别傻了,谁都能看出来她在利用你。”
“你和祈本里香经常留在社团整理花草,对吧?我记得你们会分工合作,你负责松土施肥,挪动花棚,而她负责浇水,还只浇最好养活的一盆凤仙花。”
“上个月最后一周的周五,你在社团打碎了花瓶。我记得当天的你明明在班级值日,不在社团。是你在替祈本里香背黑锅,对吧?”
“仔细想想,你在学校中独来独往,除了祈本里香外没有第二个朋友,这是你自愿的,对吗?”
“但你明明不是孤僻的人,我能看出你渴望交流和友谊。”
“有没有一种可能,”社长不怀好意的说:“是祈本里香制止了那些想和你成为朋友的人呢?”
乙骨忧太失魂落魄的回来了。
忧太并没有把社长的话告诉里香。他只是告诉里香他想退团了,希望里香能和他一起退出。
里香问他原因,忧太却吞吞吐吐说不出来。最后只是拿“不喜欢了”作为理由搪塞。
里香笑了笑也没多说什么,痛快的同意了忧太的请求。
忧太总觉得里香已经知道了退团的原因。
对啊,里香那么的聪明,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呢?
乙骨忧太和祈本里香花了一周的时间去做交接手续。
园艺社的文件交接并不复杂,复杂的是各种花草树木的种植方法、养护技巧。这些都没有现成的文稿,全是忧太和里香利用课余时间一点点查找资料实践总结出来的。
他们整理出来的资料足足有一整本。
社长说他平日里有观察社团成员的活动情况,尽到了一个部长的职责。但忧太觉得这是假话,因为他没有把一分精力放在他们应尽的职责——花草上。
“可惜了,后来的人员恐怕没有办法把你们照顾的很好。”忧太为小花园的植物们浇了比平日里多一些的水,自言自语道。
社团中其他成员对花朵照料的细心程度是有目共睹的。许多人没有耐心记住每种花朵的养护,连浇水都是乱来一通。在他们的照料下这些花朵估计会枯萎不少。
枯萎就枯萎吧。忧太有点留恋,但没有不舍。
社长的话确实在他的心底留下了一些痕迹,但不多,风一吹就散了。
因为里香是他最好的朋友,是从六岁到现在再到永远,一辈子的朋友。
这里承载了他和里香的很多美好回忆,所以他会认真的站好他的最后一班岗。
暑假,他和里香就不再是园艺社的社员了,而社长甚至没有安排前往校园值班的人员。一个无人照料的暑假过去,园艺社还能安稳迎来他的开学吗?
忧太不算悲观的想着。
“里香,里香!”
等待良久的祈本里香向外看去,此刻的忧太正站在楼下。
忧太的手中捧着一盆凤仙花,在灿烂的阳光下笑着。他向里香大幅度的招手,大声的喊着里香的名字。
“里香!我把我们的凤仙花带出来了!我还向社团的老师做了申请,老师同意我们建立一个新社团了!社团的内容完全由我们自己决定!”
“这样的话我们就能一直一直呆在一起了!一直一直!”
忧太笑的好大声啊。
里香突然很想看到忧太,特别想,一刻也等不了的那种。
她看到了那蓝色的飘向窗外的窗帘。
她向窗外大喊:“忧太!接住我!”
她从楼上跳了下去。
凤仙花盆碎裂,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忧太来不及错愕,他下意识用出了还不算熟练的能力,大步向前接住了里香。
因为重力带来的冲击力,忧太被里香按倒在地。
里香落在了忧太的身上,毫发无损。
忧太的脸上还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茫然。
凤仙花零落的散在身旁溅出了花汁,里香的额头抵上了忧太的额头。
“我知道你一定能接住我。”里香对忧太说。
“里香,你直接跳了下来?这太危险了......”
"嘘,不要说话。"里香的手指抵上了忧太的嘴唇,止住了他的话语。
天蓝色的棋子吊坠挂在里香胸前,面前是她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唯一的,不可缺少的。
不够,不够。还要有更多连接,还要做彼此更重要的存在。
里香贪婪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