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来以为梁婧的所有东西都被她和林蔷给带走了，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
里面有一本不大的相册，尺寸看起来只有A6，翻开后里面是一些林蓁小时候的照片，有她单人的，还有和林蔷和梁婧合照的。
还有一本A4尺寸的册子，林蓁看到册子的封面上写着：梁婧道别仪式悼唁名单。
她不动声色地把这本册子放了回去，拿出最后一个本子。
这是一本很老旧的本子，里面的纸张也都已经泛黄，林蓁大致翻看了一下，能看出应该是一本同学录，梁婧大学时期的同学录。
里面还夹着一张塑封过的毕业照。
那个年代上过大学的人并不多，那张毕业照里的人也不算多，林蓁大致看了一眼又给夹了回去，然后把东西都放回袋子里，把袋子抱在自己怀里，空出手给林蔷发消息。
程琬灵坐在对面，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和林蔷发完消息，林蓁收起手机，却没着急走。
她坐在椅子上，往窗外看，想起小时候幼儿园旁边的那个肯德基二楼的位置几乎也都是这样靠窗的。
“林蓁姐，真的很对不起。”程琬灵又一次低下头去，“但是我也是受害者...你能不能不要那么讨厌我...”
林蓁终于转头，靠在椅背上，打量着对面的女孩。
十五岁，初三。
林蓁的初三是自己一个人咬牙熬过去的。
梁婧死了，林书群另娶，林蔷忙于大学课程和兼职。
林蓁不是一个多么聪明，在学习上多么有天赋的小孩。但从小到大梁婧都告诉过她努力学习比不努力学习引出的选择会更多，所以她只能很努力很努力地学。
她是一个偏科偏得很严重的小孩，英语很好数学很差。数学考得很差的时候她也只能一个人躲在宿舍的床上流眼泪。
等到成绩差的眼泪流完后，想妈妈的眼泪又会接着之前的眼泪路径出现。
回望过去这些年，她觉得很辛苦，也有些孤独，但是居然也好好地熬过去了。
只有梁婧死亡的这件事，是林蓁永远都过不去，也不想过去的。
“你说你是受害者，我同意。”林蓁很平静地开口，“你想要我不要那么讨厌你，说实话到现在我的确不讨厌你。因为讨厌一个人也是需要力气的。”
“但是你心里的阴影总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抚平的。”林蓁看到对面女生骤然红起来的眼眶。
“但我的妈妈，你的梁老师，永远都不可能再回来了，对吧？”
程琬灵觉得这些话比十年前林蓁说过的那句话还要狠。
“谢谢你愿意把这些东西还给我们。”林蓁低头看了眼怀里的袋子，“你作为受害者，没必要一直沉溺于过去这件事。况且你再抱歉也无法改变什么了，毕竟还有一个更需要觉得抱歉的人都没和我这样道歉过。”
程琬灵吸了吸鼻子，她知道林蓁说的是林书群。
林蓁站起身：“我先走了，你也回去吧。我和你以后应该也不会再见面了。”
程琬灵的眼泪最终还是流了下来。
“林蓁姐，真的对不起。”
“如果真的觉得对不起，就管好你爸吧。”林蓁在走前留下最后一句，“你们都一起消失在我的世界里才算对得起我。”
林蓁走出肯德基，却没急着骑车回学校。
她想起昨晚徐灼说他下午要和路以齐来彼得兔打游戏，于是她给徐灼打了个微信电话。
对方接得很快，但却是路以齐的声音：喂？
林蓁皱眉：“这不是徐灼的手机吗？”
路以齐这才发现自己又一次拿错了手机，他讪讪地把手机还给徐灼：“林蓁给你打电话。”
徐灼当然看到了，但没想到路以齐接电话接得那么顺手。
“怎么了？”他接过电话。
“你现在有空吗徐灼？我在肯德基，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徐灼等到送了程琬灵上了网约车之后才往回走，林蓁还站在电动车旁。
“她上车了。”徐灼把自己手机递过去，给她看打车软件的界面，“大概50分钟能到她自己填的那个小区。”
“好。”林蓁点头，“谢谢你。”
徐灼把手机收回兜里，想起刚刚送小女孩上车的时候，对方双眼放光，充满希冀地问了一句：“是林蓁姐让你帮我打车的吗？”
他记得林蓁让自己听到这种问题就否认，只说是自己在做志愿者活动，还煞有介事地拍了几张照片。
徐灼这张脸就是最好的招牌，小女孩有些失落但也没有多问什么。
只是有满腹疑问的人变成了徐灼。
他很好奇，但林蓁看起来不想说，徐灼还是很有眼力见地不继续问。
林蓁为他这样的贴心而感到熨帖，她终于露出了从出门到现在的第一个笑容。
“徐灼，我还没吃午饭。”
徐灼很吃惊：“你从肯德基出来你没吃午饭？”
宿舍那碗酸辣粉估计都泡发了，林蓁点头。
“我现在也饿了。”刚在网咖和路以齐一块吃了加餐的徐灼胡诌着，“我们一起去吃点东西吧？”
林蓁抱着手里的袋子，轻轻地点了头。
徐灼瞥了一眼她手里的袋子，又收回目光：“你想吃什么？”
“我都可以。”
徐灼提议：“那不然还是肯德基吧。”
林蓁笑了：“好啊。”
她们又一次来到这家店，曾经坐过的那个位置还是空着的。
点餐和取餐都是徐灼做的。
等到他端着餐盘落座后，林蓁的面前多出了一杯草莓新地。
“你虽然好像不太爱吃甜的，但是偶尔吃一下心情也会好。”他说。
林蓁对着这杯草莓新地发了好一会儿呆，回过神后她拿着勺子重重点头：“徐灼，谢谢你。”
徐灼笑了笑，低下头去吃东西。
他假装没有看到她擦掉眼泪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