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尽山发现自己总忍不住想起娇容。他一遍遍对比凡间的娘子和这蛟龙宫的蛟龙，一会觉得这是天翻地覆的两个人，一会又从行为习惯中窥见两人的相似。然而同样的事不同的人做，同样的人不同的时候看，竟然是云泥之别。

越尽山之前还觉得娇容太贤惠太封闭，总忍不住担心她，现在却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娇容那是贤惠吗？人家是演着戏看他自说自话呢！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娇容行事说一不二，蛟龙也从来不理会他的拒绝。

蛟龙却从来不会思虑越尽山在凡间对他多么百依百顺，又在蛟龙宫对他多么避而远之。他最爱的越尽山是他看着长起来的小树，树长歪了修剪好就可以，不会抛弃也不会伤心。什么，小树不愿意？那么它反对的意志也是歪的一个枝节，也需要修剪。他只是自顾自地亲昵越尽山，自顾自地安排婚事。

是的，他在安排婚事。

越尽山不知道是蛟龙宫中的妖怪他看不到，还是每次东西都是蛟龙亲自去拿。每次都是他一觉醒来，蛟龙宫中就多些吃食用品，从来看不到旁人，自然也就断了他向旁人求救的心思。

而一觉醒来，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一片红色。他被眼前一片红色砸昏了头。

他几步上前，震惊地提起桌上的大红喜服:“这是什么？啊？这是什么！”

蛟龙邀功:“喜服啊，按照你们凡间的喜服做的，喜欢吗？我还让人布置了蛟龙宫，都是你喜欢的！”

越尽山缓缓抬头，就连屋顶都吊了几朵红丝绸花，到处都红得晃眼:“你是疯了吗？”

蛟龙摇头:“没啊。你不喜欢吗？”

越尽山震惊地反问:“什么意思啊？你这是扮婚房？你要成婚？”

蛟龙点头:“不是我，是我们。当然要成婚，不然怎么昭告三界。”

越尽山想说他们之前不是成过亲吗？不行，蛟龙立马蹬鼻子上脸。

他想说为什么按凡间的规矩办，不行，蛟龙还以为他想嫁到妖界，按妖界的规矩办呢。

他想说现在知道办婚礼了怎么在凡间那么敷衍，不行，蛟龙还以为他余情未了心生怨怼呢。

最后越尽山吞吞吐吐，十分的愤怒只发出了三分:“你为什么不和我商量呢？”

蛟龙奇怪道:“为什么要商量？你在凡间准备离开西子城的时候也没和我商量啊。我以为当相公的都得这么做。”

越尽山瞠目结舌:“你是在报复吗？你别这么计较，而且我什么时候不和你商量了？”

蛟龙眨眨眼，缓缓道:“没有报复啊。你在上林家门前，你要离开西子城，没和我说。”

越尽山给他气笑了:“我上林家门前？那商量什么？我们都不认识，一面之缘，我给你做哪门子的相公，商量什么？”况且，他那个时候没想离开西子城，他包好了金锁玉佩，打算上门提亲的。

不过他不打算说出来了。

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蛟龙，是在他身上，学怎么做一个丈夫吗？

他从前对娇容百依百顺，蛟龙也很少对他发脾气。他致力于对娇容好，蛟龙也给他精心准备吃食给他准备婚礼。蛟龙给他夹菜，帮他穿衣，事必躬亲，从不懈怠。

可是他有对娇容强取豪夺吗？有把娇容蒙在鼓里说一不二吗？他一直以来，最尊重娇容的意见。

越尽山如果真教出这样的学生，恨不得当场逐出师门。不过现在也差不多，有辱门楣。

越尽山有些无力，他真的对蛟龙没有办法。他说:“你想办就办吧。只是我不想人多，你能不能别请那些妖族来？”

蛟龙很快同意，说:“那没事，我通知他们有了王后就行，确实不用来蛟龙宫打搅我们洞房花烛。”

越尽山不想说话。

蛟龙一下更自如了。他快乐地把喜服给越尽山穿上。

越尽山虽然行走江湖许久，但是身材纤细肌肤白皙，整体而言还是像谦谦君子，书生气质。他穿上红色的喜服，更衬得面若冠玉，嗯……像状元郎。

蛟龙身材要高大许多，五官也更深邃，浓郁的大红色到了他身上都没那么喜庆，像鲜血染就。一脸凶相。

蛟龙看着越尽山闷闷地站在他身侧，两人同样的红衣，衣袖交缠，红绸从蛟龙手中缠绕到越尽山手上，说不出的心情。蛟龙想起来那次越尽山刚赚钱给他带回来的白玉簪子，当时就是这种心情。好像心里有一块地方满出来了，涨涨的，但是一点也不痛苦。

越尽山站了一会，还没听见指挥，一下抬起头问:“我们拜天地吗？还是直接……”话没说完，蛟龙一把揽住他的腰拉入怀中，用力亲他。越尽山想挣扎，被蛟龙一用力咬在嘴唇上，他模糊地喊:“痛！轻点，轻点！”蛟龙却不管不顾，闭着眼睛把他全部抱入怀中。

良久，蛟龙扶正他的冠，轻声道:“我们不用拜天地。我们昭告天地。从此之后，我们结为夫妻，生死不弃，三界见你如见我。”

越尽山原本打算供着蛟龙，与他多加周旋再寻机逃跑。可是如今蛟龙定定地看着他，犹如野兽锁定猎物，不知为何，他觉得后背发凉。这，他们妖界，不会真的发了誓就是夫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