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景蕴的及冠礼来到那一天,西子城内都热闹不少。贺府门口胜友如云,来往宾客一个个笑容满面,爆竹点了半条街都是红色。
越尽山来得早,已经在贺景蕴书房中坐着了。
贺景蕴自然忙,但还是拉着他来了书房。
“尽山,子不语怪力乱神,我也不太相信二夫人请的那些…那些捉妖师,但是六夫人今天会来出席我的及冠礼,她这个人确实有些奇怪,我不放心你。”贺景蕴从怀中取出一块羊脂玉,说,“这是我母亲给我请的平安玉,找相国寺的难悬大师开过光的。如果真的有怪事,它应该能保护你……”
本朝人有为孩子请平安的习俗,有的人家请玉,譬如贺景蕴,有的人家请金,譬如越尽山的金锁。当然了,燕城那地方自然是没有什么相国寺大师,他的金锁也是没进过寺庙开光的。
越尽山十分感动,但还是拒绝了:“这不好,这平安玉怎么好借人?你今天才是主角……”
贺景蕴笑了,宽慰他:“不用担心,我母亲请的是一对玉,刚好一人一块。我平时都是带一半的,这一半若不是你来,我都放盒子里吃灰很久了。”
越尽山这才放心,把平安玉带在脖子上,他一拍胸脯:“放心,你家的事就是我家的事,我肯定赴汤蹈火!”
贺景蕴又忙着出门,只是急匆匆地交代:“别想那么多,你注意安全!”
越尽山其实并不太以为然。他也不信鬼神之说,世界上哪有妖怪?他活了这么多年可从来没有听说过。只要是凡人,就没那么危险,强如狼王那样的土匪,算是方圆几十公里数一数二的高手,越尽山也未必不能过两招!
不过他也没有掉以轻心,特意在贺景蕴书房里闷了碗茶才前往宴会厅。如果是不靠谱的宴会——能不喝陌生人的酒水就不喝!
贺家老爷行事高调,这次遍邀好友,一个及冠礼闹得十分热闹。贺家是做生意的,来的人也以生意人居多,一个个左右逢源推杯换盏的,贺景蕴站在其中简直是一棵青涩的大葱,只管点头微笑喊人。
越尽山幸灾乐祸,自己缩在角落里看热闹。他到处走了走,把这一块的地形摸清楚一点,等下打架还是逃跑都方便。
贺景蕴的字是“含华”。
越尽山这个时候管不着好朋友的字了。他看着席上的六夫人。
六夫人穿着十分鲜艳,一双眼睛摄人心魄,戴着面纱不露真容。其实本朝对女子约束很少,女子大部分时候可以同男子享受一样的社交自由,像她这样出行就带面纱的很少见……反正越尽山只见过他娘子。
六夫人坐在贺老爷旁边,一双眼睛竟然真的十分专注地看着台上的贺景蕴,还一脸真诚地鼓掌,眸中带笑,好像真的在为三公子及冠高兴。
越尽山觉得她真是演技高超。理智上知道小妾不会为别人的儿子成长而高兴,情感上他又觉得六夫人看上去十分真心,并且真的很高兴。
越尽山觉得胸前有东西在发烫。是贺景蕴给的平安玉。贺景蕴遥遥回头与他对视。
两人还没来得及接头,一声惊雷,天色骤然变暗,然后是狂风大作,乌云迅速在空中集结,看起来将有一场暴风雨。
场中瞬间慌乱起来,宾客们都站起身来,纷纷交头接耳,很快就有人来告辞,说家中远没带伞云云。很快场中的宾客都走的七七八八,只剩下贺家自己人,和一个越尽山。
“轰隆——”一声雷响,集结已久的乌云终于落雨。越尽山已经站到了贺景蕴身旁,两人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席上的人。胸前的平安玉越发滚烫,昭示着某些暗潮涌动。
现在的气氛诡异无比,二夫人坐在座位上不肯挪动,奴婢给她打着伞,有人劝她去屋檐下躲雨,她沉默着一句话都不说。可是那样大的风,伞打了也白大,几人很快就淋湿了全身。
贺老爷也在劝六夫人回房避雨,她充耳不闻,连伞都不打,端坐在风雨中,还有闲心一咂酒:“何必搞这些虚的?我知道你们怀疑我,什么捉妖师……已经在府中住了三天了吧?请出来吧,二夫人。”
贺老爷年纪大胆子小,已经躲到了屋里,一边嘟囔着这风雨古怪,一边扒着窗户喊:“风大雨大!你们进来说话啊!”
越尽山一抱手,好奇问:“你二哥呢?这样大的热闹,他怎么不见了?”
贺景蕴撑着把油纸伞,尽力遮些屋檐下飘进来的雨:“那个捉妖师今天出门,二夫人看不到她心里不安稳,催我二哥去找那个捉妖师回来了。”
越尽山问:“那个?我以为你们找了一帮,少说三五个吧,打群架也有一战之力。”
贺景蕴说:“听说他们捉妖师一次只能请一个,各门各派秘法不能外传,这是行业规矩,二哥就只请了一个。听说这次的,叫做,姜宝月——”
沉重的门被推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站在门口,身子骨站的笔直,一个红衣小姑娘跟在一个中年人身后。
是姜宝月。
她今天点了一点朱砂在眉心,本就精致的眉眼更加灵动。宝生那张总是故作老成的脸上也点了一点朱砂,居然显得有些神圣,两人站在一起宛如金童玉女,都漂亮的不得了。
姜宝月举着一把巨大的红伞,把这风雨遮得分毫不差。
“姜老板?”越尽山一下站直,震惊。
姜宝月抬头看他,微微皱眉,然后又笑着说:“越公子,又见面了。介绍一下,这是我师叔,周有光。宝生,你站越公子旁边去,别被雨淋了。”
宝生很听话,他站到屋檐下,越尽山轻轻嗅了嗅,他身上有一种特别的香火气,很好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