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这是为什么?我与内人那是绝顶聪明,聪明得绝了顶,历经千辛万苦,废寝忘食,煞费苦心,绞尽脑汁,眼圈发黑,才终于练成了——护尾术——而你们,哼,还在千方百计练习如何收尾收得快些,当真是井底的狐狸坐井观天,还一天到晚在井里乱刮歪风,说不定没等人家落井下石砸死你们,你们就被自个儿造出来的乌烟瘴气给活活熏死了,只等着人家辱尸了。”
卫霜听完只觉火冒三丈,却敢怒不敢言。蓁蓁闻言却喜出望外,忙问道:“护尾术?你们有护尾术?此话当真?”
林岳见有人感兴趣,开心不已,忙回道:“是了,不仅是护尾术,还有……”
“好了。”卫霜打断他道,“林郎君,今日我们是来商讨破无痕命案的,不是来切磋法术的。林郎君,我可向你担保,我家姝儿与言儿与此案无关,还请君莫再空口生疑。”
林岳因卫霜打断他的话,本就颇为扫兴,现听她这么一说,更为不悦,道:“卫娘子,你可是误会我了,我只说可能与半妖有关,可未提及你家两个半妖。你们若非做贼心虚,何必对号入座、急着辩白?”
卫恩可是气也不气,盯着林岳高声道:“林郎君,妖界皆知我家姝儿和言儿是妖界仅有的两个半妖,怎么?你怀疑半妖,便不是怀疑我两个侄女?”
林岳未看卫恩一眼,便道:“怪不得你们破不了案呢。哪只猪告诉你们妖界就只有这两个半妖了?半妖出生时会有人通知你们还是会刮风下雨?妖界素来民风开放,崽崽满天飞——你就说你们家卫灵,不就未婚先孕了么?——那妖能跟妖生就不能跟凡人生?——你家娘子现时肚子里酝酿着你的哪个崽儿,你可能都不知呢,更别说那些个没名没分的半妖,没准儿这会子在哪个犄角旮旯里找耶耶呢。你恁地知晓妖界只有你们家这俩半妖?你们这般不开窍,辜负了你们项上那一颗披了好皮囊的脑壳。”
“你……”卫恩竟一时无言以对。
“林郎君,”乔海阴阳怪气道,“你既这般绝顶聪明,不如指点我们一下,好教我们开开眼。”
“简单!”林岳改跪坐为胡坐,道,“依我看,与其每次我们追捕那恶妖,不如咱们主动出击,引蛇出洞——乔郎君莫怪,我不是说你。”
乔海一脸尴尬,半怒半恼。
“如何引?”卫霜问。
林岳缓缓道:“无痕命案的凶手不分男女老幼下手,不如我们抓了几个凡间的恶人来,故意放他们到偏僻林子里,时时盯着,待他出现,当场灭之。”
卫霜颔首道:“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我不赞成。”肃衡道,“那些凡人虽是恶人,但也是人命。若我们出手不及时,岂不反成了杀人凶手?”
众伏妖侠闻言纷纷附议,林岳见状,遂把目光投向蓁蓁,恭敬问道:“蓁蓁,你以为呢?”
卫恩听林岳竟如此客气地主动询问樱奴,有些惊奇。只听蓁蓁从容道:“奴以为若无更好办法,只能取此计。那些恶人作恶多端,死不足惜,但若为这些不打紧的顾虑误了时机,令无痕命案再发,罪孽更甚。”
林岳拍案大赞:“好!有魄力!我就爱跟这种爽快人打交道!”他又东张西望,淡然道:“那诸位……可还有何意见?”
堂内鸦雀无声。
“既是可行,咱们便分头行动。”林岳道,“抓恶人这事儿,还得烦请诸位大侠帮忙,省得到时诟病我们滥杀无辜,扣了‘恶妖’的帽子给我们。”
肃衡等人沉默不语。半晌,肃衡道:“既是为降妖除魔,我等必尽力相助。”
众人又商讨了谁去蹲守,每人守多久,如何联系会合等等。定下后,终究话不投机,遂客套几句,众人方陆续散去。
这日下昼,为方便擒拿无痕命案真凶,卫家暂不练功。静姝便寻了蓁蓁,说她已飞信请乔珂来府,三人可聚于一处玩乐。蓁蓁不胜欣喜,又叫了蓝心。三人一道前去静姝寝室二楼,待乔珂飞临,小狐们放了竹卷帘,四人观景同乐。
正赏景时,蓁蓁想起早上林家阿郎的话,遂问静姝道:“姝儿,你瞧二婶的妆容是否差了些?”
静姝料是今早那林家阿郎之言搁在了她心上,难以排遣,遂回道:“二婶太谦虚了些!二婶本就是个美人胚子,愈看愈耐看。二叔曾说,他与二婶多见一次,皆胜似初见,别后还想再见。二婶又何虑那些个胭脂雕饰呢?”
“是了,是了。”乔珂附和道,“我亦觉卫娘子的美与众不同,好似陈年老酒,愈要多些耐心方觉其美,倒比‘倾国倾城’四字多了不少沉淀。”
蓁蓁听她们如此说,心里莫不欣慰,又道:“唉!我只恨自己不能再美些。今日一见那林家夫人,也怨不得他家郎君瞧不上我这妆容了。”
静姝道:“二婶莫睬他们。他们素来傲慢惯了。”
蓁蓁摇摇头:“不,不,孟子曰:‘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诸己,其身正而天下归之。’那林家夫人既是妆容绝代,哪日我该抽空请教请教。”
乔珂惊道:“娘子真是千年难得的奇女子,人家那样损您,您还能反求诸己。换作二郎,早吵一顿,老死不相往来了。”
蓁蓁叹道:“二郎是个性情中人,我总欢喜他这点,可我也怕他这点。世间许多事,总不得不低头,但凡比我强之人,必有其长处,只要有一样长处是我所没有的,那人便可为我师,正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林家虽傲慢但本性向善,那些个不中听的,且可丢了,何必挂心上?待一日我们卫家赶超了他们,他们不也得毕恭毕敬地对我们讲话?”
静姝、蓝心与乔珂连连点头称是。蓁蓁又道:“对了,你们可知妖界有无动了真情又负心的先例?”
静姝眼珠一转,回道:“没有的,妖一动真情便是一生一世。怎么,二婶?”
蓁蓁遂道:“哦,不,没什么,我只是问问。”
“卫娘是担心二郎?”蓝心问。
蓁蓁回道:“不是担心,你不知,在凡间,娘子们要耗多少心思留自家郎君的心,可在这儿,我似乎太快活了些。”
蓝心微微笑道:“卫娘这是多虑了。你不知二郎多欢喜你,欢喜你到要把命给了你,断不会负你。”
蓁蓁回道:“我知道。可三界无处不权谋,没有那苦心经营,这姻缘又如何续得下去呢?世人都欢喜最好的,比我好的娘子不知有多少,我又怎敢仗着他的爱夜郎自大、固步自封?”
静姝正欲说几句,却瞥见蓝漪不知何时上了楼,正在边上候着,似是有事待禀报,遂问:“蓝漪这是有事找二婶么?”
蓁蓁回头一瞧,见蓝漪手握一飞信,望着自己不作声,遂解其意,道声“失陪了”后,起身下楼。蓝漪紧随其后。待二人在楼下立定,蓝漪施了隔音咒,端着手中飞信,恭敬地低头对蓁蓁道:“卫娘,此乃不知何处传来的飞信,落至卫府门口。碧泉捡了后,见上书‘武娘子亲启’五字,大为惊愕,婢子遂接了信,至卫娘寝室欲通报,但您不在,婢子遂前来寻卫娘。此飞信未曾有人阅过。”
蓁蓁闻言夸蓝漪伶俐,又疑惑这飞信不知究竟是何人所写,为何写给她,时过境迁,妖界皆知她已断了前尘故土,为何写信人仍以武姓唤她。思量片刻,蓁蓁接过此信,打开后,乍见此信褶皱不堪,上书歪歪斜斜的楷书,字里行间亦夹杂斑驳的风干泪痕。蓁蓁再扫视一番,竟见最清楚的那两个字,是信上的落款:“妙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