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武桃别过皇后和荣国夫人等人,便由两位宦官带路,带着四个随行宫人,出了宫门。只见武桃骑着鬃毛尾五花三络、配有金鞍玉辔的肥马,戴了帷帽,四个随行宫人与武桃差不多装束,梳了双鬟,提着包袱,骑马跟在武桃身边,前头的两个宦官亦骑了马,分左右骑行,始终与武桃保持一定距离,一面带路一面驱赶闲杂人员。
不多时,众人至一处,忽见牡丹遍地,仿佛仙境般。众人沿着花中小径,来到一处茅屋。一位宦官下了马,走近那茅屋,朝内招呼道:“柏仙人,卫家未来新妇想前去卫家,之前打过招呼,还请仙人行个方便。”
“卫家?可是狐族卫家?”茅屋内传来一位男子的声音,听来饱经沧桑了。
“正是。”那宦官道。
“嗯……我瞧瞧……”话音未落,只见一位披头散发、手执一葫芦的男子出了茅屋,站在门口,扫视人群一番后道:“不知卫家二郎是娶的哪位娘子?”
宦官遂以礼遥指身后的武桃,道:“这位便是。武娘子乃凡间宫中皇后殿下之堂侄女。”
那仙人见那女子及她身后的娘子们皆头戴帷帽,面容难以辨清,遂对那宦官道:“你可否请她们摘了帷帽?我好看清面容。”
那宦官行了叉手礼,赔笑道:“仙人莫怪,在凡间,但凡有点身份的娘子骑马皆需遮蔽,不轻易教外人瞧的。她们不比仙人,若强请她们摘了,恐她们心里不爽快。”
那仙人却道:“你们凡间有你们的规矩,我自是尊重。只是我亦有责任在身,若我放她们进去,却不识她们面容,日后万一有个什么,我不好交代。”
宦官闻言,沉吟道:“这……”
此时一声清脆的女高音从宦官身后传来:“既是仙人职责所在,我们摘了这劳什子便是。”说着她又扭头对身后的四个宫人朗声道:“我们把这帷帽都摘了吧!正好透透气。”
四个宫人应了声“唯”,便随武桃下了马,摘了帷帽,牵马向那仙人走去。武桃虽不解此人身份,但听张宦官口气,此“仙人”想必身份尊贵,遂待至仙人面前时,对那仙人下跪行了肃拜礼,她身后的四个宫人亦随之行礼。
那仙人道声“免礼”,待武桃起身立定,含笑而视自己时,细细打量了她一番,颔首道:“是了,也就这位娘子配得上卫二郎。”说着,他走至茅屋后,把手一挥,却见茅屋后多了一桥。那桥竟如玉般,晶莹剔透。
武桃见状,倒吸一口凉气。柏仙人闻得,便问张宦官道:“怎么?她竟不知?”
张宦官笑道:“二人不过一面之缘,皇后恐其多虑,遂不曾提起。”
武桃方才听他们讲话,只觉云里雾里,现听张宦官这样说,忽感不妙,遂对那仙人道:“妾敢问仙人,此乃何处?”
“你莫担心,去了便知。卫家不会害你。”柏仙人说完,便回了茅屋。
武桃正踌躇,却听张宦官对她言道:“娘子莫怕,皇后殿下一向爱重娘子,自不会害你。咱们且去,这么多人,又是宫里身份,还怕他们不成?”
武桃无法,听他这样说,也稍宽了心,只得跟着两位宦官骑马往那玉桥上走了。
过了这玉桥,又骑马走了些路,众人便至一树林。这树林别有风味,凡间此时七月,可这树林倒白茫茫一片,定睛一看,那白茫茫的却不是雪,是树上飘挂着的毛茸茸的白物。林间还不时有狐狸穿过。武桃无意间瞥见,有两只狐狸依偎彼此,盯着武桃一行人,仿佛得了人的灵性般,窃窃私语。
武桃的四个随行宫人虽早知卫家身份,但见此情景,难免惶恐。更不消说,武桃不知就里,自然惴惴不安。
“张宦官,”武桃镇静地问道:“这到底什么地方?”
张宦官回道:“武娘子莫忧,我上回来时,亦是这情景。这些狐狸并不伤人,只因许久未见凡人,好奇罢了。”
“‘凡人’?张宦官为何这样说?”
张宦官正要答话,却见卫府已在跟前,便道:“娘子瞧,卫府到了。且让婢子叫他们通报一声。”众人陆续下了马。武桃见这卫府大门大体倒是气派,并无与寻常人家有何不同,只在门口悬着两条毛茸茸的白物,似是动物尾巴,心下不住嘀咕。
张宦官通知了卫府门口的碧泉和蓝漪。碧泉前去通报后,回门口对武桃一行人朗声道:“大家都等着武娘子呢。快些进来吧!”
武桃虽满心狐疑,但事已至此,无可奈何,只好进府。将要进门时,武桃驻足,问门口那二人道:“你们都叫什么名?”
其中一人行叉手礼回道:“劳烦武娘子过问婢子,婢子唤作碧泉,她叫蓝漪。我二人为夫妇,负责看守卫府。”
武桃听了,道:“哦。辛苦你二位!可否劳烦二位把我们的马都安顿好?”
碧泉笑着回道:“那是自然。我们卫家早已备好了马厩,这些马会有下人来照看的。”他话音刚落,蓝漪便上前代武桃牵了马,又叫其他人放了缰绳,随后牵了马往府内走去。说来也奇,其他马竟不需人牵,便乖乖地跟着蓝漪牵的马走了。四个宫人小声议论起来,武桃心中更是惊诧。
武桃进了门,一面走,一面扫视卫府。这府上虽比不了宫中富丽堂皇,却也是琼楼玉宇,竟和树林一样,挂着许多毛茸茸的白物。
转眼已行至卫家正堂外,张宦官先行进去,对正堂内的人说道:“卫阿郎,卫夫人,武娘子已到。”
武桃登上玉阶,进了正堂,见眼前坐着卫家阿郎和一娘子,其余人皆站着,猜这娘子必是卫家夫人,连忙对这二老行了肃拜礼道:“妾来迟了,令二老久等,还望见谅。”
卫霜赶忙起身,扶起武桃,笑道:“你老远来此,我们不曾远迎,倒是我们该请你见谅。”
武桃瞧眼前是个慈眉善目的女子,虽眉目间有了岁月之痕,却和卫家阿郎一样,不过四十左右的光景,竟留有年轻时的俊貌美相。
这时,卫默忽地问旁人道:“怎么?二郎还没来?”
那人回道:“刚已催了。二郎说准备好便来。”
卫霜眉头一皱,对那人喊道:“也不知是准备什么,这样磨磨蹭蹭!这婚事他还想不想成?好歹是贵客,也该早出来迎接。这样真是失礼!”
说曹操曹操就到。此时,卫恩正徐步踏来,行走如风,好一个潇洒郎君,怎奈他有些心事,不知如何排遣,虽如此,脸上亦不减那俊美刚毅之气。
卫恩才到了正堂门口,便叫外甥女崔意绵发觉了。她大喊道:“呀!二舅来了!快来瞧瞧二舅母!”
武桃的随行宫人和两位宦官闻得,赶紧退到一边。武桃恰在此时转身。霎那间,二人对视,不是初见,却胜似初见。武桃心跳加速,卫恩心中亦有所颤,竟望着武桃出神了。
卫灵的三个孩子见此情景,相视而笑。过好一会儿,意绵叫道:“二舅,别傻站着了!该失礼了!”
众人闻得,小声笑了出来。
卫恩此时方觉失态。武桃也在此时回过神儿来,脸上却红晕未退。她对卫恩行了肃拜之礼,卫恩急忙叉手道歉。卫霜笑着拉住武桃,道:“来,我来给你介绍家中众人。”
此时崔意深打量武桃,只见她面若桃花肤如雪,双眸如水恐下泪,虽比不上大舅母郭婉纯的倾国倾城,却也是个美人胚子,于是拍手叫道:“妙!妙!妙!怪不得二舅望得出神,二舅果然眼光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