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缠了一圈后,她的手忽然一顿。
因为景南陌蓦地想到:如果布置机关的人来了,看见窗户处头发断掉,会有什么反应?
假设在门窗那里留下发丝的是钱真,他在自己家里居然如此战战兢兢,生怕有谁调查他。肯定藏了什么事。要么是凶手,要么认定自己将是下一个受害者。
那他瞧见发丝断开,住宅有人入侵,无外乎三种反应。
第一种,担心事情败露,找人商量或杀人灭口。他既然在防备其他人的入侵,证明这件事做得不够干净,留下了首尾。
第二种,惊慌失措,想办法处理痕迹。举个例子,假如他的血衣还没有丢弃,会不会趁这个机会扔掉?
第三种,钱真在惧怕自己成为下一个受害者,那么,他一定知道了什么又不敢说。发现自己的家宅进了别人,威胁真真切切到来的时候。他有不小的可能为了活命寻求官府保护,把事情抖落出来。
最不济也得收拾东西准备远走高飞,那时候他心情极为慌乱,景南陌如果适时出现,稍加逼迫,说不准就能让钱真吐口。
另外,如果是别人布置的。那想要知道钱真是否回家的人,一定有自己的目的,景南陌只要潜伏在暗处,及时跟上来查看的人,应当会有所收获。
所以这机关反而没有必要复原。景南陌想着,顺手将那根发丝收回,攥在手里。
此时,室外的光线已经有了变化,天边有了一线深蓝与纯白交接的颜色,夜晚即将过去。
阮菖蒲将那团阴冷种入景南陌心口时,要景南陌三日内要帮她复仇。今天已经是第二天。
景南陌知道,周遭的人流市肆,很快会随着太阳的升起活跃起来。钱真所住的地方又颇为繁华,这个时候在附近蹲守,很容易叫人发现不妥的地方。
于是她走到钱真家的角落,掏出塞在衣服内的画轴,准备呼叫一下场外支援。
画轴展开,里面的墨迹缓缓呈现在景南陌的眼前,她嘴角开始不自然的抽动,险些笑出声来。
里面所画的是个小人,这景南陌倒是能预想到,因为遥岑给她这件东西的时候,就说如若要联系,可以展开画轴,跟里面的人像对话。
问题是——这画得也太简陋、太潦草了吧。
那完全不是景南陌想象中的古画样貌,而是用粗粗的线条简单勾勒了一个人形出来,状态有点像后世她经常看见的Q版人物画,还是豆豆眼那种。
遥岑一定没学过画,豆豆眼都点的一大一小,搞得里面的Q版小人很像那种颜文字表情包O_o,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景南陌清了清嗓子,忍住莫名涌起的笑意,试探着用手轻点了点画中的小人,压低嗓子叫道:“遥岑,遥岑?”
随着这个名字念出,一阵水波一样的虚幻力量在她周遭荡起。景南陌忽然发觉,卷轴里传来一个声音。
“唉,你是不知道,出来讨口饭吃不容易啊……”
说话之人有些大舌头,声音略粗,一听便不是遥岑。
景南陌不知出了什么问题,立即收声不再说话,竖着耳朵倾听那边传来的动静。
只听一个像是刻意捏着嗓子发出的尖细声音接话道:“谁说不是呢,我看您寅时就在牢里巡视,这一晚上的,连个整觉都睡不了。”
卷轴中传出“啪”的一声,似乎有人用力拍了一下子大腿:“就是啊,你说说,本来这活就累人,还一天天的,光弄些乱七八糟的事出来。唉,也不知道李大人能不能过这关。”
后面那人安慰道:“李大人向来清正,又爱护百姓,我想上面那些大人们,不会不体察他的苦衷的。”
前面那有些大舌头的人叹了口气:“虽然李大人管束得严,规矩也多,但有一点好,不要我们表示孝敬什么,该发下的银子也从不短缺。
“唉,老哥我还是挺喜欢在李大人手下办事。就是……你说说他,四处的得罪人。听说啊……”
大舌头说到这里,不自觉把嗓子压低了,但声音还是通过卷轴,清晰地传入景南陌耳朵里:
“李大人不仅顶撞过上官,弄得州府里那几位大人乌眼鸡似的。之前还因为那场大水,上折子把王爷都参了。
“你说说,你说说他这人、这不是自找不痛快吗?我看啊,李大人这次,难!”
听到这儿,景南陌大概猜出了对话二人的身份。前面那个大舌头,应当是在牢房里巡视的狱卒。后面那个刻意尖细了嗓音的家伙,那八成是遥岑了。
不是……他们、他们就这么唠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