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他所言,那是徐大流的邻居。彭癞子平日在一家酒楼的后厨烧火,这份活计糊口十分勉强,所以他夜间还经常带着猎叉出城,弄点鱼啊、野鸡啊,倒手卖给他做活的酒楼,赚些零钱花用。
有次运道好,还用猎到了一条瘸腿的野狼,那狼皮值不少钱呢。
因为这人讨生活的地方不在南市,所以跟市场上其他人不太熟悉。廖二也是有一回后半夜往城里赶路,捎过彭癞子一程,才听他说起这些事。
而去年大旱后那场大雨,使得徐大流家的矮墙被冲塌了半截,只得翻盖。动工的时候,徐大流有点不老实,往外多盖了一掌的地儿,占了彭癞子家窄窄一道。
这事哪瞒得过邻居,彭癞子隔天就发觉了,听说他们两家吵得十分厉害,还动了手。
彭癞子虽然平时瞧上去邋邋遢遢、黏黏糊糊,那次却动了真怒,连着往徐大流某个部位踹了好几脚,有一脚还踹中了,疼得徐大流“蹭”的一下窜出老高。
说到这段的时候,廖二颇的语气有点幸灾乐祸。
而景南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遥岑说过,官府确定徐大流的死亡时间,有个佐证就是邻居听到了一声叫唤。那邻居不会是他们口中的彭癞子吧?
她想着,随口问道:“除了彭癞子,徐大流还有其他邻居没有?”
徐大流大概住在哪个区域,原主是知道的。但以他们俩人的关系,自然不曾上门走动,具体情况便没那么清楚了。
廖二怔了一下,随即流畅回答:“没有,徐大流住在最里面,只西边有人家,就是彭癞子他们家。这两家再往西是祠堂,平日里不留人,只逢年过节才打开。”
说得这么清楚,我都怀疑你是提前踩过点。景南陌腹诽道。
不过她也大概能猜出廖二为什么对徐大流家附近的事那么了解。
一来他到处给人搬货运货,对城中地头都熟。
二来听他方才幸灾乐祸的语气,徐大流和邻居打架时,他要么恰巧在现场围观,要么事后曾细细打听,以为乐子。
毕竟以他俩的关系,徐大流的吃瘪就是廖二的成功。
景南陌暗暗将这事记下,逼廖二说出了他那两位弟兄的名字住所,这才越墙离开。
她依次去找了廖二这两个弟兄,用了些法子问出了前两个晚上的事,和廖二所说的能够互相印证。且虽叙述的事情差不多,遣词造句以及角度都不尽相同,不像是提前串过供的。
考虑到郑猛的不在场证明十分充分,钱真的动机又不是很明确。景南陌决定先去会会那个彭癞子。
正好,她觉得自己也有必要再看看徐大流被害的现场。虽然阮菖蒲觉得,自己一个成天对着电脑磨ppt的人,很难比专业的刑侦人员发现更多,即便是古代的,但万一呢。
根据廖二的讲述和她在黑暗里的视觉,景南陌很快找到了徐大流的家。那房子果真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旁边只有彭癞子家是住人的。
这时候夜色已深,县城中的人差不多都睡下了。景南陌也就不急着惊扰彭癞子的好梦,先在徐大流家附近转了一圈。
许是县令给剥去官服听候发落,现下县里许多事无人主持,经手之人难免粗疏许多。徐大流家只大门上贴了两道封条,窗子从里面插上,再无其它保护现场的措施,更不用说派人看守了。
这种简陋的窗户,只能起到一个防君子不防小人的作用。景南陌伸手出来,指甲忽地长出一截,尖端锋锐。她将那指甲伸进能塞小半个指头的窗缝中,三两下便把插销拨开了。
景南陌看着缩回的指甲,忍不住无声夸了现在的自己一句:真棒,这相当于随身带十把瑞士军刀了。上班那会有这技能,我就每天看心情把老板的座椅螺丝拧松。
她思绪有些发散,人却丝毫没有停顿,双足一蹬,以尽量不触碰屋内任何物品的姿态轻轻巧巧跳进去了。
屋内还残留着浓重血腥气味,里面空荡荡的,一打眼看不出有激烈打斗的痕迹。
徐大流平时似乎还挺爱干净,他这住所虽然看上去破旧,却并不杂乱。地上也没有白色圈起的人形。如果忽略血迹,全不像一个案发现场。
靠着现下敏锐的嗅觉,景南陌循着未曾消散的血腥气味,找到了徐大流尸体曾经躺过的地方。
那是一个比寻常人家灶台长出许多的案板,上面摆着不少食材。因为据案发不久,东西还没有朽坏,只是开始有点不明显的酸味冒出。
嗯……符合人是前天傍晚被害的样子。而且,看这状态,徐大流出事时,是在准备明天要用的烧饼馅。
徐大流所卖的烧饼种类不多,就甜、咸、白味三种。馅料也简单,甜的是白糖面粉,咸的是葱花葱油。
景南陌顺着案板,一样样食材看过去,没发觉有什么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物品。
正待细瞧其它地方,忽听身后传来一个清晰的女子嗓音:“怎么还不睡?这个时辰了,跟一头拉磨的毛驴一样转来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