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仄的房间只剩了两人。
屠准一张脸通红,额间溢着细细密密的汗珠,两条眉毛像毛毛虫皱巴着,很不舒服的样子,裴空青眉心微蹙,手背贴到她额头。
高烧了,不知是生病导致的梦魇,还是潜意识里的惊惧,她抱着被褥像尾生抱柱,求生一般不肯撒手。
裴空青只能连人带褥子一起抱回床上。
窗外的瓢泼大雨已经淋湿了窗台,屠准半边身体都湿了,他先把窗户关上,打开空调,然后拿了吹风,风力调到最小档,给她吹背后湿掉的衣服。
屠准掉进了深而无底的暗潭,在看不见的脚底,漩涡卷动激流,她被无法挣脱的强力拉住双腿,头顶分明有明亮的光在闪烁,但她始终无法浮出水面,只能在溺亡的边缘竭力寻找踏实而可靠的支柱。
四面八方涌来的漩涡不断拉扯她,一会儿把她拉到那边,一会儿把她卷到这边,总归都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喘不过气的冷热交替,直到耳边响起一声风的嘶鸣。
尖锐、刺耳,隐约还有电流声。
屠准没被风雨雷电吵醒,倒是被吹风机惊醒了。
她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眼前是白茫茫一片,只有雨声稀里哗啦,她在柔软的云层里摸到有力的心跳,灼热的皮肤和温暖的怀抱,似在梦里也忍不住撒娇呢喃,“哥哥,不要走。”
“……抱我。”
又是这样?真的很犯规吧!
但这一次,裴空青有了作为替身的觉悟,他俯身下去,贴着她的耳朵,像是哄骗,又像是自嘲:“是你自己要求的,我的确比你年长,而且你也的确叫过我哥哥……”
一番自欺欺人的心理斗争后,裴空青关掉吹风,掀开被子钻进被窝,摸到她的腰肢把人抱进怀里,轻抚着她的脊背,重新把人哄睡,他低头轻轻吻在她的唇畔、鼻尖、眼睫……
怀里的人睡得迷迷糊糊,他倒是自己把自己惹出一身火,直到双手捧上她滚烫的脸颊,理智瞬间回笼。
裴空青惊恐地滚下床,暗骂自己禽兽不如,没有伞,他顶着大雨出门,不是想找罪受,只是想熄火。
死变态,叫雷把他劈死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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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空青买了退烧药、温度计、退热贴结账,店员清理了药品,指了指他的唇角:“先生,您嘴角受伤了,药店有备用的碘伏,需要帮您处理一下吗?”
他抬手触碰,刺痛感灌上头皮,不由得轻嘶一声:“谢谢,我自己来吧!”
玻璃门窗里映出一张模糊的脸,他摸索着找到伤口,拿棉签沾了碘伏擦了两下。
下手真是够狠的!
从工作室离开时,已是深夜,门还没锁好,从背后安全通道嗖的一声窜出条黑影,还没等他看清楚那张人脸,狠厉的拳头砸到脸上,迷迷瞪瞪的人瞬间清醒,在第二下的拳风挥到天上时,裴空青一个利落的侧身,敏捷地躲开,长腿一抬,卷着凌厉的风狠狠击中来人的腰部。
局势逆转。
他曲肘抵住对面颈窝将其踢跪在地的同时,脱衣的动作一气呵成,迅速将人反剪、捆绑、丢出去。
通道的灯迟钝地亮起。
开局大招狂掉金币,结果转眼就跪地赤裸的人。
懵了。
裴空青抱起胳膊,面无表情地睨着行凶的“歹人”。
那眉眼,完全和那位玉质霜清、不可攀折的高岭之花重合,只是皮肤颜色更健康,身材曲线更健硕。
但到底花架子,打不来硬仗。
裴空青微微眯眸,毫不在意地弹了弹刚才打斗时沾上衣服的墙灰,转身就走。
“喂!”晏知安蹭着墙壁站起来,一边挣扎一边叫住他放狠话:“我打不过你我认输,但你如果再敢扔下她不管不顾,我一定找人弄死你!”
裴空青没回头,懒懒散散地立在原地,慢悠悠地从裤兜摸出烟盒和打火机,点燃抽了两口,不紧不慢地吐出烟圈:“什么意思?”
背后没好气地嘟哝:“什么什么意思?你们不是结婚了吗?”
他挣脱不开缠绕在手腕的束缚,只能绕到裴空青身前,恶狠狠地瞪着他:“别摆着一张死人脸!拜你所赐,连环杀人犯、玩偶装跳舞、还有地沟油外卖,她也算是丰富人生体验了!”
“但我晏家拿糖堆出来的大小姐,金贵得很,半点苦都不该吃,你听到没?”
晏知安说着又扭了扭臀部,嘴唇嗡动:“兜里有一张卡,五十万,拿去用,别带她骑摩托。”
安静须臾,语气放缓也柔和:“她会害怕的。”
一支烟静静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