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屠准求婚了。
然后,裴空青答应了。
两个疯子。
两人下午到的民政局,不知道张嘴就来的日子赶上了什么黄道吉日,人挺多的,两人南辕北辙地坐在休息室两端,一个病号满脸痘痘坐得没精打采,一个白毛一脸散漫坐得大大喇喇,滑稽中带点荒谬。
终于等到叫号,屠准率先起身,裴空青却像没听见。
他仰头望她,仍是无所谓的厌世样,漂亮的眸里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你考虑好了吗?”
屠准认真道:“我考虑得很清楚。”
她爱了那个男人十年,从一声“哥哥”开始,她的浪漫温柔、她的勇敢热烈,都因他而生,她从未吝啬过自己的爱意和表达,甚至让人觉得任性可笑。
屠准无比确信,没有什么后果会比成为他的亲弟妹更糟糕了,她没有办法站在他的立场思考出任何理性的内容。
叫号机又重复了一遍,还有工作人员走过来提醒。
裴空青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她:“但我裴家没有离婚的先例。”
屠准愣了下,旋即仰起脖子,不甘示弱地说:“那么巧?我屠家也没有!”
屠准没想到民政局如此通情达理,白毛也让领证,工作人员见她满脸红疹,问了几句后也没再多说。
电视里演的繁琐步骤,一概从简,名字唰唰签了好几个,印章啪啪一通戳,红本子从机器里进,再从机器里出,立体的钢印就刻到了照片上。
就这么,云里雾里结了个婚。
结了婚也没任何值得庆祝的,两人又回到医院——还要继续输液。
晚饭时,裴空青买了粥回来,他也跟着喝粥,配菜就是一碟拍黄瓜,他是真的穷,连蛋糕都没舍得买,只从兜里摸出一只小小的,圆圆的,提拉米苏味的大福。
大概是因为大福太小了,意犹未尽之下,吃得屠准想哭。
输液导致体内水分过多,鼻尖一酸,还没来得及往回憋,就掉下来了,斗大的两颗,砸在手背上。
裴空青正在看租房软件,那片老破小被一家工厂相中了,拿了地打算拆迁,住不了多久了,花朝的房子也就那些,安静的太偏僻,不偏僻的因为隔音差,又会很吵。
他一个大男人随便住哪里都无所谓,但是……
他抬起眼皮,正好就看见屠准砸手背上的两颗泪,嘴里还嚼巴着大福,眼泪汪汪地探出舌尖舔留在盒里的渣。
裴空青把手机反扣在床边,伸手就把盒子抢过来,直接扔进垃圾箱。
屠准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
安静须臾。
屠准说:“我爸妈留给我们的那笔钱,得回雍城才能取出来。”
她说话很聪明,“我们”两个字很像是真心话,找不到表演痕迹。
裴空青正低头看着手机,闻言情不自禁地睫毛轻颤。
雍城,国内GDP排第一的经济重地,和花朝一样,同处南方,但两地相距近两千公里,经济水平更是天壤之别。
“我在雍城还有一套房,是……”
“去雍城,得有两千公里吧?”裴空青打断她说话。
屠准从来没考虑过哪里距离哪里有多少公里这种东西,她的距离衡量标准一直是飞机的飞行时间,于是立刻说:“去市里坐飞机,机票只要几百块,三个小时就能到!”
“没时间。”裴空青站起身,把手机揣回裤兜,看了眼输液瓶,快见底了。
他冷淡地拒绝了她:“以后再说。”
说完,他离开病房去找护士,护士来了,他没回来。
裴空青去上班了。
-
屠准在医院又住了三天,她像绵羊一样乖乖听话,两人相安无事整整三天。
风平浪静的,却还是在出院时碰见了不该碰见的人。
黑亮耀眼的迈巴赫停在她面前时,屠准还提着包左右张望,裴空青去骑车了,让她站在医院楼下等,但那个地方阳光直晒,她躲到树荫下,拿不准他能不能看见。
车窗滑下去,男人笔直西装严肃刻板,简简单单一身黑,衬得肤若皎月,五官格外矜贵绝艳,墨眉如箭凌厉清寒,而桃花眼深邃含情。
女人皮肤白,戴着金丝边眼镜,两只狐狸眼黑亮妩媚,浓郁睫毛如扇,耳边碎发飘逸,脑后马尾爽利,一身飒爽正装裹着凹凸有致的身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