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应如是被大理寺捉拿后已经过去两天时间,虽然期间或多或少听到她的消息,知道她暂时无事,但伴随着国子监动乱以及即将到来的结案陈述,明心始终心怀隐忧。
这天夜里,他忽然收到一封信,信是大理寺的人送来的,内容是应如是写的。
这封信写得很长,他看了许久,直到看完最后一个字,心中悬着的石头才终于落了下来。
云川倚在门边,望着自家公子被一封信牵动起的万千情绪,心中好像明白了什么。
“云川,明日随我出门一趟。”明心收好信后说道。
云川还陷在无尽的幻想中,冷不防被明心喊了一声,神情有些呆滞。
“心不在焉的,在想什么?”
“在想公子还是以前的公子吗?”
“……”
翌日一大早,二人便出了门。据应如是信中所说,现有两个人能证明她的清白,只是其中一个人遇到点麻烦,需要他的帮助。
二人来到德馨堂,德馨堂的掌柜罗元清是京中有名的商户。这家德馨堂从他祖上就开始经营,传到他这里已是第三代,虽然日渐破落,生意也大不如前,但依旧有很多老顾客光临。
罗元清此人,明心不甚了解,但从云川探听的消息中可知,他脾气古怪,做事向来循规蹈矩、不知变通,几乎到了常人难以忍受的地步。
就拿进货来说,一般书铺会以累计售出量作为参考,来安排进货的多寡。但罗元清不是,他每年总是在固定的时间,以固定的数量购入一批书,这样难免会出现时兴书籍供不应求,而冷门书籍积压过多的情况。
奇怪的是,这么多年下来,就算店铺一度经营困难,他依旧不改这种模式。世人都说他缺心眼,没有经商头脑,书铺在他这一代怕是要维持不下去了。
明心在书铺中转了一圈,意外发现了很多他之前未曾寻到的古书以及一些手抄孤本,这些书大多艰深晦涩,鲜少有人翻阅,被搁置在不起眼的角落,年复一年无人问津。所以,当明心把它们当作宝贝一般捧去结账之时,罗元清难免多看了他几眼。
“店家,可否借一步说话?” 明心有礼道。
罗元清将二人请到里屋,问道:“客人有何事相商?”
“在下明心,是外地来的商客,路过阁下的这间书铺,觉得甚是合眼缘,欲出资买下,不知店家是否愿意出让?”
罗元清一听,脸色瞬间冷了下来:“这店铺是我家祖传的,纵使千金也不卖,客人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可是在下瞧这铺子里往来的人不多,怕是经营不易吧?”明心继续劝说道,“不如早日转手,还能卖个好价钱。”
“你这人看着斯文,怎的如此蛮不讲理?我说了不卖就是不卖,即便哪一天歇业了,也与你无关。”罗元清气得差点要赶人了。
明心笑了笑,倒也不恼:“店家别生气,在下刚才不过是玩笑话。”
罗元清背过身去,似是不愿再搭理他:“若客人无其他事,那便请回吧。”
明心没想到他竟如此较真,只好婉言道:“是在下失礼了,给店家赔个不是。其实在下是真心想与店家谈笔交易。”
罗元清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明心接着道:“由在下出资盘下这间店铺,在下只做个甩手掌柜,日常管理等经营权还归店家,一年下来若有盈余,只需分出两成利给在下;若是亏损,一切损失由在下承担。店家以为如何?”
云川在一旁帮衬道:“这可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你可要想清楚,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罗元清久久不语,他的背脊绷得笔直,像是一棵永不弯折的老松。
“为何要这么做?”他转过身来,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那店家又为何如此?”明心的目光深邃悠远,似乎能洞察人心,“在下看店家不像是愚笨之人,世道艰难,为了活下去,世人不断变通以寻求新的机遇。店家苦心坚守多年究竟为哪般?”
不知是哪句话戳中他的内心,罗元清听后极为动容,他走至窗前,看着窗外街道上人来人往,神思渐渐飘远。
尘封的旧事忽而在眼前铺成开来,一时间竟让他有些恍惚:“多年前我刚接手书铺的时候不像现在这般惨淡,那时陛下广开言路、大兴科举,涌入光昭府的学子和文人墨客不计其数,连带着我们这些书铺都沾了光。当时书铺里不仅有经史子集,还有一些文人自编自撰的书册,在京中也是盛行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