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你的好友应如是。”
“……”
大理寺,掌管天下狱讼之事。
应如是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彼时她尚且年幼,好奇心重,每次母亲看望外祖父之时,总吵着要跟过去,实则是想进去玩。
大理寺布局规整,占地很广,除了处理公务的正厅、左右两厅及牢狱外,还有官员日常的住所。红墙碧瓦,楼阁相望,小桥流水,景色宜人。
幼时贪玩,常常流连此间,走着走着便迷了路,有几次不小心误入牢狱,瞧见狱中森冷刑具和看不出人样的犯人也不哭不闹,被找到之时,外祖父也不责骂,还满口夸赞:“不愧是我萧若竹的孙女,有胆识,将来未必不能继承我的衣钵。”
“父亲,你和一个四岁孩子说这些作甚。”母亲说完转头看向自己眼神警告,“再乱跑以后就别跟来了。”
应如是端着茶杯陷入过往的回忆里无法自拔,眼眶渐渐湿热起来,好在杯中水汽升腾,没叫人看出端倪。
“应将军,这茶水可有不妥?”左少卿谢庭舒问道。
谢庭舒是我朝唯一女官,应如是对她也有所耳闻:她原是光昭府衙的一名推官,后因断案有功受到嘉奖,擢升为大理寺少卿。
“并无。”应如是终于缓过神来,将茶杯搁在案几上,“关于孩童被杀一案,本将军言尽于此,望大理寺早日彻查清楚,将凶手绳之以法。”
“那是自然。应将军不惧流言,亲自前来接受调查,着实令下官钦佩,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下官已差人备好马车,这边请。”谢庭舒心想终于可以送走这尊大佛了,没想到应如是却又拿起茶杯,悠闲地喝起茶来。
“不急,本将军还有话想问。”
谢庭舒只好又坐下,笑问道:“应将军想知道什么?”
“死者确定都是唱过童谣的孩童吗?”
“先前已与江大人的名册核对过了,应是错不了。”
“尸体上除了那一道伤痕,真就没有其它外伤吗?”
“确实如此,尸体上并无挣扎或是束缚的痕迹。后来仵作在多名死者的口鼻中发现了棉线,证实凶手是将人迷晕之后动的手。”
“现场可还有发现?”
“那座神庙废弃已久,加上位置偏僻,别说是抛尸了,就算真在里面杀人也未必会被发现。”谢庭舒说到此处顿觉气愤,“下官带人前去勘察,没想到光昭府的人先至,现场成了菜市场,这帮误事的官员真该杀!”
应如是看了她一眼:这个女少卿与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倒是个直肠子。
“这么多具尸体不可能一次性运到那里,像抛尸案的话,案发地一般不会离抛尸地太远,一来运送尸体不方便,二来路途越远风险越大。”应如是分析道,“若是不借助车马,以抛尸地为轴心,十里为径,大致可以圈出凶手作案地的范围。若在城外,这么多孩童出城,城门守卫定会留心,所以很大可能是在城中被杀的。”
谢庭舒一脸惊愕地听她说完,这次全无恭维,语气中满是敬佩:“应将军所言极是。下官已命人贴出悬赏告示,四处搜集案件相关线索。”
“如此甚好。若有新发现,还望少卿大人及时告知。”应如是说完便出了大理寺。
应如是前脚刚走,薛茗后脚便来到正厅,开口便问:“如何?”
“并无可疑之处。”谢庭舒回道。
“笑话!他三天两头出门,也不做什么,只在街上闲游,你就不觉得奇怪?”薛茗面上隐有怒气,“还是你藏了私心?”
谢庭舒垂着头,似有难言之隐:“下官不敢,只是……”
“有话直说,支支吾吾的像什么样子!”薛茗斥责道。
谢庭舒不敢抬眼看他,一口气将话说完:“下官见应将军对案情条分缕析,一字一句直切要害,不由想起了前大理寺卿,故而生出几分亲近之意。”
只闻一声脆响,茶杯碎裂在地,滚烫的茶水四溢开来,蔓延到谢庭舒的脚边。正厅中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谢庭舒一动不动地站着,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的。
其实她早有耳闻,前大理寺卿萧若竹是薛大人心头的一根刺,没想到今日一见竟然到如此地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原本情同父子的师生二人彻底决裂,她不得而知,但是作为萧若竹的头号拥趸,谢庭舒觉得千错万错肯定不是萧大人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