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清平公主就进了大内。
人皇因为清平公主的到来略有些不耐,但看在这个妹妹还算安份的分上,允了她的求见。
“你来何事?”
清平公主跪地行礼。
即便她对外是尊贵的公主,在父皇和兄长眼中,却也不过是颗好用且听话的棋子。
“皇兄,今日臣府上采买的仆人从城中听到些消息,臣不敢自专,特连夜来请皇兄决断。”
她身体伏得低低的,将几份信笺举过头顶。
宦官取过信笺,呈于皇帝案上。
皇帝起初还漫不经心,越看越怒,握着信纸的手都在发抖。
满殿鸦雀无声,宫人都跪了下来。
良久,他才大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听着慎得慌。
“清平你说,他们怎么会这么揣度朕呢?朕明明是为了大家好!”
他话音一转,眼神阴鸷地盯着清平公主,“你呢?朕的好妹妹,你告诉朕这些,是想看朕笑话吗?”
清平公主将身体伏得更低了。
“臣惶恐,臣只是担忧皇兄,收到消息后立刻进宫来,只为让皇兄不受蒙蔽,肃清朝野内外风气,避免奸人污蔑致使清誉受损。”
她话音里带了哽咽,“更何况,臣乃一介女流,失了夫君,又留下孤女,今生最大的仰仗就是皇兄,臣所求只是皇兄福寿万年、大盛河清海晏,如此臣和小女也能平平安安。”
她又磕了个头,“臣所言句句肺腑,万万不敢欺瞒皇兄。”
这话倒是不假,人皇听了满意起来,亲自扶起趴跪于地的清平公主,语气柔和:“妹妹受苦了,朕日后必不让你再受此等磨难。”
被扣押的肱骨之臣太多,人皇一时间想不起可用之人,就把镇压流言的任务给了清平公主。
等她告退后,全德拨亮案头的烛火,声音尖细:“陛下觉得清平公主当真可信?”
人皇露出个玩味的笑容,“只看她此事办的怎么样。况且她一介女流,能翻出什么花来?”
他漫不经心地将信笺翻了翻,“对了,最近妖兽可有在喂?”
“张天师说最近取过心头血的女子都全部扔去了西北角,数量众多,暂且不用再喂那些妖兽,否则吃得过饱,也会影响药效。”
人皇微微颔首,起身道,“去看看张天师将仙丹练得如何了。”
…………
清平公主回了皇城的公主府,那些被扣押的官眷和流民有些已经渐渐醒过来,却还在庄子上住着。
庄子上众奴仆已经被嘱咐过,对此事讳莫如深,只让她们安心住下。
但人这种生物很奇怪,你不主动说,她们会自己脑补。
清平公主在她们口中,一下子从死了夫君的新寡,变成大善人。
耗费心力解救了她们这么多官眷,想必是在人皇面前跪了不知道多久。天可怜见的,还是个没有出月子的妇人!
她们也知道不能在人皇气头上再作妖,免得人皇想起来又要抓掉她们,从不提要归家的事,往家中递了信后,安安分分在庄子上住下来。
这倒是省了池檀和清平公主不少事。
人皇权力还没彻底架空,若她们此时闹着归家,肯定会传到人皇耳中,届时便解释不清了。
昨晚的消息是清平公主有意传播,上百官眷和流民女子前脚在大内失踪,后脚朝上众人就让圣上准允妻女归家,人皇不但不承认,还扣押了许多重臣,甚至当朝逼/死了谭大人。
民间众人觉得皇帝荒/淫无度,竟然当街抢劫良家妇女,一时间许多妇女不再出门,倒是阴差阳错避免了被妖怪抓去。
稍微消息灵通一点的,就开始收拾细软,打算往南方逃了。
自沈家军全灭、西北战线失守之后,风雨欲来、大厦将倾的感受就越来越浓。
老皇帝死后新皇登基,不但不举国哀悼,反而大肆抓捕官眷、扣押当朝重臣,朝野上下成了他的一言堂,甚至有人听说大内现在住着一位张天师,要给人皇炼制长生不老的神丹。
无论如何,这桩桩件件都非明君所为,他们这种市井小民,还是逃命要紧。
但这一切,明面上都与清平公主无关。
她调动人皇给她拨配的禁卫军,直接封了散播消息的茶楼酒家,再将几个写短记污蔑人皇的书生抓起来,以儆效尤。
禁卫军声势浩大,即是做给暗中盯梢的
人看,也是在提醒还未被抓住或查封的酒家尽快扫除证据。
然后,她又找了几个说书人,在皇城最大的酒楼开始歌颂人皇功德。
这一举动传到人皇耳朵里,让他满意地点了点头,暂时认可了这个妹妹。
但皇城众人群情激愤,只是碍于禁卫军的淫/威,将明面上的讨伐转移到了地下,且更加民怨沸腾。
与池檀商讨时,清平公主略有嘲讽,“我这个哥哥是个傻的,堵不如疏这么浅显的道理,他居然不明白。”
池檀也没想到,人皇居然这么蠢,清平公主如此粗陋的招式都能把他骗过去,莫不是张神棍的丸药吃太多,把脑子吃坏了。
“下一步,想办法让人皇不问朝政,架空他的权柄,你再将诸位大臣救出来,不怕他们不对你唯命是从。”
池檀目露歉意,“就是得委屈你月子中也要奔波了。”
清平公主倒是看得很开,“不妨事,此等天赐良机,不可错过,更何况,大盛也等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