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愛》
「恨情不寿困囿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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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
既然不能飞,哪吒就想和上次那样,找架马车代步。
我摇头表示拒绝。
“你难道还没放弃走着去陈塘关?”他眉头紧皱。
“这话说的……难道用走的不好?”
“那你倒是讲出个好处来,说服小爷我再说!”
“好处多的很啊,比如拖延时间之类的不就很好?”
少年瞪大眼睛,没想到我居然把这实话直白说给他听,当即咬住一口白牙:“杜若,你……就这么不愿和我回陈塘关?”
我摇头,不想与他在街上闹起来,免得引来成堆的人围观,爱凑热闹和八卦永远是人类的本能。难得主动牵住少年的手,拉着他走开。他表现得气恼,动作倒实诚,任由我牵着,还反客为主攥紧了我。
“愿不愿意去陈塘关,只是次要。或者说,并不重要。”我慢慢地说,声音很轻。
但我知道他能听得清楚。
“重要的是……你想要我以什么身份,去陈塘关?”
“……”
很漫长的无言,拿句用烂了的形容就是,「像度过了一个世纪」。
当然,对我来说是这样。
话已挑的很明白,哪吒不会不懂,我心里其实也紧张。
“……当然。”沉默之后他缓缓开口,“是以救命恩人的身份,还有……我的朋友。”
因末尾的四个字,我抬头看他。少年抿着唇瓣,眼里有忐忑不安的光,莫名像某种无害的大型动物,可怜兮兮地望着你,哄得你心软……再悄无声息露出獠牙。
“我们是朋友了吧。”哪吒说。
听起来并不太像是询问或征求同意的语气。
但是,唉,谁让我心软呢。
“你这般瞧着我,教人怎么拒绝呢……既然哪吒说是,那就是了吧~”
我微微笑着。
一如既往,亲切并且职业化,真心混着假意。
(六十一)
我习惯了救人。
一遇到伤患,我就像闻到血腥味儿的鲨鱼,转眼就扑过去——比如现在。
街边的某摊子不知怎么就倒了,木板砸到了摊主大婶的脚,而我正蹲在人家身旁,履行医者天职。
被甩开了牵着的手,哪吒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恶狠狠的眼神活像是要吃人。等我治好了伤患,转回身去还要安抚他两句才行。
然后哪吒很快意识到了,无耻的人类想要引起注意,扭伤脚踝算什么?
头痛手痛、四肢无力、陈年旧伤、腰间盘突出……
还有没病也哎呦的,轮番上阵,扎堆出现,好像整个镇子大半的人都身染恶疾,急需救助。
因我自称是游行的医者,所以就有不少人称病刷存在感。
顺便问东问西,了解情况,查查户口。
倾霄本是人心向往而生的妖物,对人确实有一定的天生吸引力,与妖术无关,很莫名也很模糊的东西。
不负欺诈师之名,我编造故事随手拈来,接着就有人问到我与身旁美少年的关系。
“二位可是兄妹?”
“不。”我微笑纠正,“是姐弟。”
人群中传出一片窃喜的低呼,私语多起,投来的视线也愈发热烈。
我偏头看向另一主人公。
不知何故,哪吒从方才起就冷着脸,也不说话,眼色阴沉沉的,像风雨交加之夜的前奏。
生怕他一言不合暴走,我见好就收,推辞了一片无病呻吟的患者,或意图拉关系的大妈二婶三姑四婆,收割一波喜爱,问明陈塘关的方向,这就离开。
热闹的街道空了大半。
人们仿佛一瞬忘记方才的热情,冷淡散去。
我牵过哪吒的手,自然将他拉走了。
(六十二)
我们大概是打定主意,真要走着去陈塘关了。
毕竟飞不得,马骑不得,车也坐不得……不是,不想坐。
说实话,我不明白哪吒干嘛就这么执着,非要将我带去陈塘关,还拿送他回家的话出来说事,分明是借口,他只想有个同行的由头。
我假意应承,实则万般抵触,根本不欲与他再有关系,和撇开黄天化是一个道理。
看似我在不断妥协,其实他做出的妥协更大。而哪吒看起来并不像是会妥协的人。
唉。或许我也只是不想明白而已。
这次路上总是沉默,我无意开口,他一说话,我接过就是奔着话题终结去的。同样一张嘴,我能从南扯到北,也能堵死活路半句都聊不下去。
三番两次,哪吒也是个有脾气的少年,干脆就不理我了。
于是两人进入了冷战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