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素日贪凉,如今住在这四面临水之地,比去年要清爽许多,那些冰碗子便不必多吃了,叫小厨房做些燥湿清热的膳食为好,如若湿热之气不除,长此以往,难免有损肾气,嗯?”
皇帝嘱咐,舜玉不敢不听:“皇上日理万机,却还如此费心想我,真叫奴才羞愧难当,只是皇上叮嘱,玉儿从前往后莫有不从的。”
她斜倚在皇帝身上,两人脸贴着脸,男人的声音听在耳中无限缱绻:“我心里想着玉儿,挂念你的身体是自然而然的事,无需格外费心,为夫之道,自当如此。”
舜玉感觉自己的脸颊都红得要烧起来了,不好意思地埋在旻宁肩上不肯抬头,男人便坏心眼地拿唇瓣蹭她的耳朵,一会儿,两个人都忍不住嗤嗤的笑起来。
好容易正经了神色,舜玉撑着他的肩膀坐直身子道:“可是炎炎夏日,酷暑难耐,玉儿心中燥热,只靠这环水的清凉如何能解,不如请皇上御书一副,我也好挂在床头,时时静心?”
皇帝一挑眉:“佳人求字,自然无有不应的,只是我要好好想想,该是字里生风,读之即静的一首。”
他踱步至桌前,提起笔挥就一首李清照的《采桑子》。
晚来一霎风兼雨,洗尽铅华。理罢笙篁,却对菱花淡淡妆。
绛绡缕薄冰肌莹,雪腻酥香。笑语檀郎,今夜纱厨枕簟凉。
舜玉拿起来仔细念了一遍,皇帝在身后拥住她,垂头将下巴搁在她肩膀上哑声道:“若能为长春馆引来几场凉雨,教玉儿夜里敷粉时不至于生些薄汗,污了寝衣便好。”
眼看着他又有些不正经,舜玉紧忙回身推开人,好生送了,才回到桌前写了一阵,天色将晚,芸惠进来点灯。舜玉招手将人叫至身前道:“你哥哥如今在内务府当职总归不是长久之计,该早日补了兵缺是正理,不过,这也不打紧。”
她命芸惠去里间立柜里取了金银,自己仍然低头写字:“你叫他去找如今工部尚书兼任理藩院尚书的禧大人,他是我阿玛的旧交,更是我姑父的族侄,请他务必安排你哥哥随侍大阿哥,他从前是总管内务府的,又是从龙之臣,虽说很是大材小用,但总归稳妥些。”
“大阿哥如今正跟着桂明习箭,你哥哥到了他身边,也要借着光精习了骑射才好,这几锭金银就拿去打点罢,表兄大人那边自有我的面子,你们就不必操心了。”
芸惠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凡自己交代下去的差事没有不加倍用心的,仿佛派了两个人出去,连着前因后果都理的清清楚楚,她都不必再多留心了,这边打发芸惠出去,便和福苓一起看起大阿哥的脉案。
福苓指着最新的一处道:“大阿哥这个月才刚领了二十颗祛暑丸,想是极不耐暑热的。”
“二十颗?当饭吃呐?”舜玉看着那处乌黑的字迹,忍不住调侃道:“如今还尚未正式入暑,过些日子进了深夏,每日只吃丸药,连饭也不必吃了。”
福苓忍不住笑了,伸手翻过一页:“内务府所制祛暑的丸药,是以香薷、藿香、紫苏叶为君,辛温解表,木瓜、丁香、茯苓为臣,芳香醒脾,化湿和胃,檀香为佐,辟秽解暑,甘草为使,调和益气,诸药相合,便有化湿和中的作用。”
这其一,舜玉虽不曾服用过这丸药,可是放在鼻下一过,便能闻到明显的香味,根据她稍有涉猎的现代理学知识来看,大多数芳香烃都是需要肝脏进行代谢的,像大阿哥这样日日服用,难免加重肝脏负担。
这其二,她即便没吃过这药,也曾喝过藿香正气水,即便现在想起来,那种直冲面门的苦涩都仿佛仍然萦绕在她舌尖,两世之久都难以忘怀,再和以甘草之甜,舜玉闭上双眼定定心神,顺便压下去心上泛起来的那股恶心。
这种丸药吃下去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香味混着苦味都会从胃里反上来,必然非常影响胃口,长此以往怕很是刺激脾胃。
她一向杂学旁收,前世曾听一位大佬讲解过:中医在研究透彻各种药理作用和人体变化之后,因为无法再继续深入研究更为细微的内部血管、神经系统,便略过这一步,选择了更为直接的点对点的对症下药,只看结果效用,不再深究其理。
故而后世研究前人药方,常常发现很多古方同时带着毒性,只不过实际行医过程中,郎中会控制用药疗程,其中毒性便不足为惧。
若遇上大阿哥这种,病者不听劝告的,那就没有办法了,大阿哥这种吃法治标不治本,久而久之必然会伤其根基,目前看来,太医院的政策是拆东补西,维持表面平衡而已。
看来,古往今来,不遵医嘱都是要命的呀!
不过几日便是四月十七了,和妃这几日常领着几位学规矩女子在园子里湖水边教导,想必是想趁着皇后千秋,赏与弈纬做了妾侍。毕竟他已成婚一年,却还不曾诞育子嗣。
既然如此,何不让人服侍的更好些,也全了和妃拳拳爱子之情?
舜玉闲来无事,便常与珍贵人相携与其闲坐,两人但凡碰在一处,必然叽叽喳喳嘀咕些吃食,更是时时谈到舜玉怕热,小厨房多研究些酸甜果酱、或爽口凉菜之类的开胃小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