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这样好似寻常夫妻间吃饭,还是在智亲王府与皇后用膳的时候,如今的全妃行动举止比起当时还是福晋的皇后来说,也是分毫不露差错的,只是皇后虽也姿貌不凡,却哪里比得上眼前美人如玉正当年?
舜玉长着一副小巧的瓜子脸,眉目温柔,桃腮樱唇,一双柳叶眼比之旁人更神采奕奕,却总叫人觉得神情中含着一股狡黠。
美人在骨,比起其他千篇一律,在他面前总是低眉顺眼的妃嫔,舜玉这样的实在惹人喜爱却不自知。
一顿早膳从头到尾吃了整一个时辰,舜玉回到自住的杏榭院时,头一件便是补觉。
一气儿睡到了午时才醒,睁眼时只有窗外些许日光透进殿里,眼前暗沉沉,若不是模糊间依稀可以分辨是描红画金的锦帐,她甚至会以为又回到了前世的休息日,晚上熬夜到凌晨,然后第二天中午才醒来。
她先自个在床上狠狠地伸了个懒腰才打开帐子,果然是芸惠守在外面,叫着人进来伺候。
梳头的时候,睡饱了的舜玉才有精神头仔细瞧瞧自个儿,她还摸不清皇帝是为着什么宠她,总之肯定不是因为美貌。实则在舜玉自己的审美中,祥嫔才算是这宫里一等一的美人。
祥嫔是一副很有福气的满月脸,下巴却收得尖,所以脸颊肉肉的,小松鼠一般。
至于她自己嘛!
最心痛的莫过于天庭饱满,加之时下流行的发式都在额前梳得服服贴贴,好在她是个瓜子脸,叫她们梳头时尽量把头发往下遮一点便好,若还是个棱角分明的方脸,配上这个发型,那才叫真毁了!
只是胜在皮肤白皙,一双眼睛倒是乌溜溜如一对葡萄,还有两个微微露出的小兔牙。
这便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也叫个百花齐放,各有千秋。
当局者迷得是舜玉,她自觉美貌不如华音,实则二人不分伯仲,人更爱她一股诗书浸淫、神思灵巧的幽静秀丽之气,也不知众口难调各有所爱,她以为美绝,放在旁人心中眼中,却也不过如此。
她想不明白就不想了,索性撂过一边去,可巧碰见园子里堂花局的奴才来送花,芸惠进来说:“主子上回说天儿热不想出去,让他们挪几株碗莲,今儿已经搬来了,主子想摆到哪好呢?”
舜玉兴冲冲出去看,几个小太监一人搬着一个梅子青釉缸立在日头下,旁边跟着花洞的宫女。于是赶快命她们往西里间和东边各放了一缸,剩下的挨着摆在廊下。又让福苓装了两个鼓鼓的荷包送了,那宫女还推辞不敢收,福苓只说是主子心疼你们,大夏天赏了吃茶云云,这才送走了。
且说这日用罢午膳,想起许久不与祥嫔坐下说话,便使人去叫她来赏花,哪想祥嫔也是自觉无趣,不等人进来通报,自唤了姐姐进门来了。
舜玉斜倚在炕上,正叫她瞧见这副摸样,忍不住笑起来:“姐姐可小心,若是被皇上看了去,治你个不成体统之罪!”
舜玉也不恼,先拿帕子遮了嘴打个哈欠:“皇上哪里像你这妮子没规矩,连招呼也不打就跑进人房里来。”
即命上了仙药茶,并才制的桃脯,仙药茶是宫里长喝的老样子了,用六安茶、乌龙茶,加上紫苏叶、泽泻丝、曹蒲、山植四味中药,由御药房加工特制,据说有减肥消滞、化浊和中、开郁通脉的效果,桃脯则用了掌仪司果房新上的蜜桃,蒸熟去核晒干,做成蜜饯。
她知道祥嫔也爱这些甜酸玩意儿:“快尝尝,我特意命他们做了蜜饯,省的鲜桃吃了水淋淋的脏手。”
祥嫔也不客气,一面捏了来吃,一面命夏蕊拿了漆盒过来:“姐姐瞧瞧,前几日太后一块翡翠料子赏了我,随我做个什么,我看了半日,如意馆送的这些花样,都挑不过眼,想着姐姐心思灵巧,不如就给我定一个好的。”
舜玉也不扭捏,自拿起来看过,一块指头长的玉石,带了些糯种,,又看看如意馆送来的花样,便开口道:“不如就做这个玉葫芦的,按着他们画的样子,配个指肚大的碧玺,挂在扣子上做个压襟,正好夏日里,瞧着碧莹莹的也清爽。”
两个人说着,拿起画样子去比,芸惠又机灵地拿了面镜子过来,祥嫔仔细看了又看,这才定了,又说:“我想着在背面刻了我家时的小名,夏蕊说哪有人这样刻名字的,姐姐,你说怎么样?”
若是几百年后,这样刻了正流行,可这是宫里,规矩比天大,舜玉鬼灵精地劝她;“你呀,想上一出是一出,小心有个树精花妖的,把你名字看了去,晚上在窗户底下叫你的魂,把你骗走呢!”
“诶哟!”祥嫔吓得左右看了看,一手抚上心口:“你编了鬼话哄我,我才不信。”
“这皇家园子里,真龙天子所住,哪里的精怪赶来!”
舜玉自是一副高深莫测:“这你就所有不知了,皇上那边自然没有,可我常听额娘说呀,这越是女孩儿多的地方,越有一股天然灵气所在,又因女子属阴,比之男人更易引得一些精啊、怪的来呢!”
“你再瞧瞧咱们里里外外这么些女孩子,这地方冬日里又不住人,说不定早有那成了的,就蹲在外面这树上听咱们说话!”
一通话吓得祥嫔捂着耳朵直往夏蕊怀里躲,不住讨饶,求舜玉千万别说了,险些滚出泪珠儿来,又惹得舜玉一阵好哄,这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