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临言惨白的脸上闪过一丝窃喜,眼神中似有千般深情,直勾勾地盯着沈晴微:“你是在担心我吗?”
都什么时候了还油嘴滑舌!
沈晴微刚想脱口而出责怪之语,想要骂他一顿。
但话还没说出口,她眼神掠过他毫无血色的脸,责怪嘲讽的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算了,反正还清他这个人情,以后再见就当不认识了。没必要斤斤计较。
沈晴微生生咽下了那些话,硬是挤出一个“和蔼”的笑:“是啊,我担心殿下呢。所以,殿下快好起来吧。”
周临言轻轻地叹了口气:“我竟然也会喜欢听你虚情假意之语。”
虚情假意?沈晴微深吸一口气——她难得这么真心地盼着他好过,他居然觉得是虚情假意?
在他面前,她难得当一次好人,结果这么憋屈。沈晴微咬牙切齿:“顺水推舟的事罢了。”
说罢,沈晴微还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不识相!没眼光!
太医匆匆赶来时,周临言已经快要晕厥。
意识模糊间,他瞥见了沈晴微紧缩的眉头与攥紧的拳头。
她眼神游离,好像心不在焉,却又是肉眼可见的提心吊胆。
她……真的有一丝丝担心他?
周临言闭上眼睛。
任由太医拿着银针扎在自己身上。
沈晴微特别怕看见医者拿着细细的针扎进人的肉里。
这场景她不是第一次见。
雨汀身体不好,把脉、扎针、喝药,早已是家常便饭。
沈晴微只要在沈府,都会陪在雨汀身边的。但她最看不得大夫为雨汀扎针。
看着就疼……雨汀每次遇上扎针,总是愁眉不展,再好的心情也都化作云烟了。
看着周临言扎针,沈晴微也想起阿姐来。
索性眼不见为净。她背过身,走到门边,漫无目的地数着天上的云……
一、二、三……
四十。
刚才好像数错了,把连为一体的一大片云分开,多数了一次。
她不厌其烦,又重新开始数。
一、二……
她数了一遍又一遍。
没记清到底数量多少遍,太医才提着药匣子离开。
“要是某人的注意力能从天上的云分一点到我身上就好了。”
周临言的语气里充满了羡慕,仿佛恨不得成为天上那浮云。
沈晴微回到他身旁,视线落在他针灸过后微微发红的几处穴位上,下意识深吸了口气。她无奈地耸耸肩:“某人来啦。”
“影雪,你怕扎针呀。“
不是“你怕扎针吗”,而是“你怕扎针呀”。语气十分笃定,仿佛对她的喜恶了如指掌。
沈晴微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在玺州时,你肩上被剑刺了一刀,你眉头不皱一下,甚至懒得处理伤口。怎么会怕小小一枚银针?”
沈晴微反驳道:“我肩上的伤有多痛我心里有数;可针扎在别人身上,我自然是担心,难免有些许害怕。”
周临言笑道:“又不是扎在你身上,你怕什么?”
沈晴微:“怕被扎针的人疼啊。”
她习惯了受伤,可以忍受疼痛;但是阿姐那样瘦弱,她怕疼的。
沈晴微回过神来,看到周临言笑得弯弯的眼睛,后知后觉自己方才说的话有些不妥。
“我不是怕你疼。”
但这话一说,却显得极为刻意,颇有自欺欺人之嫌。
“影雪,你想要什么?”周临言脸上的笑容有所收敛,郑重其事地问。
沈晴微不明白他的意思:“怎么这么问?”
“‘青有思’你已经拿到了,你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你之前不是厌恶我吗,为什么还要回到我身边?我记得,你不是会多管闲事的人。”
这是怀疑她啊……沈晴微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她承认,一开始说照顾她是为了宿弥交代的任务,是别有所图。
但是看到他中毒的模样以后,她的良心过意不去。
任务失败就失败吧,她实在不想亏欠他。
所以她早就做好了放弃任务的准备,权当是还他一个人情。
沈晴微也不想费口舌解释:“那我走?”
作势就要猛地站起走向屋外。
周临言轻轻拉住她的衣角:“我很贪心的。你来到都来了……”
中个毒怎么还这么爱动手动脚呢?对了,上次在玺州他喝醉后,也喜欢动手动脚。
沈晴微回到原来的位置:“那你还问什么?”
周临言似乎有些委屈:“你想要什么,我能给的,会尽力满足。”
沈晴微脸上闪过不怀好意的坏笑:“如果——我想要你的命呢?”
话是刺耳的,可她说话时眼睛却亮晶晶,看着很是真诚。
周临言也不恼怒,只是轻轻地说了句:“现在还不行……
窗外吹来的风将周临言的几缕发丝带到额前,挡住了他的半只眼睛。
再加上他脸上的苍白,看着有一丝落魄……
沈晴微脑海中却浮现起与他初见时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