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愚钝的傻子,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她怎么可能还猜不到他的意图?
此时的周临言,与平日里截然不同,反而像是步步紧逼的狼。
他丝毫不给她反应的机会,紧接着说:“我那位朋友吧,表面是个正人君子,风度翩翩的。其实又残暴又自私,吃人不吐骨头的。他原想要将那位姑娘关起来,好好审问一番,直到她老实交代。可又觉得严刑逼供,对那个姑娘来说有些残忍。他啊,就想着直接下毒,将她毒哑了,叫她再也说不出话。”
他说话的语气不像是开玩笑,而是很认真,深思熟虑。全然是一副有权有势者将他人性命肆意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嘴脸。
严刑拷打太残忍,难道毒哑了就仁慈吗?
昔日宿弥的告诫在脑海中回响。
也是,连宿弥都觉得要小心的人,又岂会是良善之辈?
沈晴微头皮发麻。他说这话时没有刚才那般开玩笑般的口吻,而且,他的眼神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她,就像是再看笼中的玩物。
她厌恶这样的眼神,也厌恶这么看着她的人。
周临言诡计多端,又怎知她是善茬?真要论起“狠”来说,不见得她会输。
只是,这是离澈山。她怀着目的上山,自然不希望突生事端,打乱她的计划。
否则,黄泉路上,她无颜面对故友。
沈晴微看着眼前的人,想起那日在学堂,周临言说她眼熟,问她是那位大臣之女。
她不以为意,一句轻飘飘的话搪塞过去。那时他也没有追究。
现在后知后觉,她只觉得后背仿佛有一阵凉风吹过,寒意透过衣衫,渗入她的每一寸肌肤。
人人都夸三殿下良善,性情温和。她固然知道,他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却也低估这样一个城府深沉的人的手段与脾气。
她只当他那时适可而止没再追问是识相,却忽视潜在的隐患。
周临言比她想象中要记仇的多。
这不算什么,怕就怕若不是今日,她根本没有想到那件事,他会耿耿于怀。他是皇亲贵胄,若想报复她,多的是手段。
说到底,是她低估了他。
他现在脸上的笑意只让她觉得头皮发麻。
他今日说这番话有什么意图?
他在暗示她什么,要报复她吗?
要她认错,赔礼道歉?
她更怕——他暗中查出了她的身份,会报复沈家。后果不堪设想。
努力平复心情,她告诉自己,不可能的。她藏得那样好,周临言总是有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查到沈家头上。
“殿下,那日那番话,是我之过。还望殿下,‘大人有大量’,不要同我一般见识。”沈晴微此时实在是没有心情挤出一个假笑。
“真吓到啦?”周临言眨眨眼,不可置信地笑出声。
这幅画面,落在沈晴微眼中便是他的讥讽了。
连带着他好看的笑,都变得渗人。
他是个疯子吧,不是那种癫狂的神志不清的疯,而是能够操控一切玩弄人心的有恃无恐。
怪她不知天高地厚。
沈晴微从小到大做过的出格的事情多了去了。
她爹对她心怀愧疚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沈家主母则是巴不得她自甘堕落;阿姐疼她,最多数落几句,也不忍心把话说太重。
仗着没外人见过真正的沈晴微,出门在外,她说话做事全然凭着心意。若谁叫她不快,她就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习惯了狂放不羁,到了离澈山,即便告诉自己要夹着尾巴做人,可有些习惯还是很难改过来。
周临言啊周临言,竟然是这样一个心胸狭窄的人。看起来和善,实则卑劣!她与他素不相识,他故意盯着她看就算了,怎么能因为她不愿意告诉他自己的名字就怀恨在心呢?
当真是……小肚鸡肠!
真是让人越看越不爽!
只可惜,人在屋檐下,是她有求于他。她再不喜欢他,顾及阿姐的安危,也要将这份厌恶嚼碎了咽下肚,是万般不可诉之于口的。
没事的。
忍一时风平浪静,忍一时风平浪静……
其他的,等拿到“青有思“以后再说。
“三殿下,云然有眼不识泰山,先前得罪了您,是我不好。
“这不,老天都来惩罚我,让我有求于殿下。
“殿下您消消气,气坏了身子就不值当了。
“若是殿下不介意,日后,便是刀山火海,只要您吩咐,我在所不辞!”
真虚伪。沈晴微自己都听不下去了,但还是得硬着头皮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