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园自然是得名于其中的梅花。
冬日正是寒梅盛开的日子,宫中的梅花是经花奴特意培育过的。单是品种就有数十种,繁霜滋润之下,花枝更显晶莹,颇有种梅雪争春的俏丽。
赵央睁圆了眼睛打量着梅园,口中连连称奇,还兴奋地凑到了梅枝前探脑袋。一旁的师若薇也小心翼翼拿出帕子,擦了擦花尖上附着的雪。
只有江宁默不作声地站在一边,眼中没有一点涟漪。她又穿的一身白,凌风而立倒是比雪更静了。
这些时日来梅园的人多了些。
也是巧合,阿筝还在思索如何试探三人时,她的“贵人”再次出现了。这也是她为何多次忍受霍灵秀,而不反击的原因。
也许她们真的有缘。
见霍灵秀带着宫人在八角亭中饮茶,阿筝主动迎了上去:“六皇姐安好。”
言毕,阿筝便看到霍灵秀的脸色黑了下来。
霍灵秀心情本就燥郁,见了不喜之人后,眼中豁然炸起了火苗。九皇妹竟敢主动凑到自己面前,莫不是攀上了玉贵妃后,特意来挑衅的。
思及此处,霍灵秀冷哼一声,正欲出言奚落之时,她的目光落在了对方的衣服上。
九皇妹今日这一身看起来便不菲,头上的蝶簪更是晃眼,闪得刺目。
母妃还说玉贵妃稳坐贵妃之位不可小觑,在她看来玉贵妃不过如此,竟看不出九皇妹心思深沉。
也不知玉贵妃图什么,还大费周章地帮霍引筝选伴读。
“九皇妹春风得意,吃穿用度皆是与从前大为不同了。”
这句泛着酸意的话,配上六公主沉郁的脸色,令赵央缩了缩肩膀,下意识挨上了旁边的师若薇。
阿筝闻言垂了头,小声道:“六皇姐既不喜欢我,那我便不打扰了。”
说完看了霍灵秀一眼,神色难过地转身。
“你站住!”霍灵秀声音尖利,手中的茶盏都气得扔了出去。
她最为厌烦的便是九皇妹这种故意装委屈之人,还没把她怎么就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比之霍丛雁讨厌多了!
今日她又想靠谁来解围?
霍灵秀环视了一圈。
除了师若薇外,另外两人都眼生的很,想必都是些小官之女。以霍引筝的身份也只配选这些人。
阿筝听话地站住,但霍灵秀只打量着这边也没说话,她只好再度开口刺一刺:“听闻冬猎将至,不知六皇姐准备的如何。此前便听过郡主箭术精绝,六皇姐可曾见过?”
这话一出,霍灵秀身后的宫人们将头垂得更低了。
霍灵秀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
这霍引筝一定是故意的,知晓自己与霍丛雁交恶还特意提起她,两个人都同样讨厌!
就是因为去年的冬猎上,霍丛雁狡诈才胜了自己,夺去了那匹千里马。那马本是自己的囊中之物,霍丛雁凭什么与她争?
此后霍丛雁更是隔三差五地在国子监炫耀那匹千里马,每每都还刻意在她眼前晃悠,实在可恨。
想到这里,霍灵秀再也按捺不住,陡然起身,走到阿筝面前扬起了手。
脸上阴云密布,可见是真发怒了。
赵央惊呼一声,忙唤了一声“六公主”!她今日是冲着九公主伴读的位置来的。若九公主在此挨了打,伴读的位置丢了事小,可要是因此受贵妃娘娘的怒火殃及家人便不好了。
在霍灵秀眼中,这三人的分量加起来还不如一个霍引筝,妄想阻挠自己真是可笑。
师若薇神色着急,忙上前一步,刚想开口调和时,身边伸出一只瘦弱的手握住了六公主的胳膊。
是江宁。
霍灵秀拧了眉,怒道:“你是何人,竟敢冒犯本公主。”
“回公主,草民江宁。”
霍灵秀根本没听过这名字,正要甩开她的手时忽地顿住,眯着眼问,“江谯是你何人?”
“正是家兄。”
虽捉着对方的手,江宁的面色却很谦和,回答得不卑不亢。
竟真的是江谯的妹妹。
霍灵秀再次恼了,布满阴霾的眼紧紧盯上了江宁。
她今日烦躁的原因便是因为这个江谯。
外祖家有一不学无术的表亲在京中抢了个女子做小妾。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出些银钱安抚便好。
可这遭了霉运的东西竟打杀了那小妾的家人,被好事人看到报给了京兆府。
京兆府尹是个圆滑的,为官多年自是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那少尹却是个不依不饶之人,抓着这事儿不放说要严惩。
表亲都报上与母妃的关系了,江谯却丝毫不给面子仍要惩处他。这便是不把自己和母妃看在眼里。
冬猎在即,外祖家不想将此事闹大,遂派了人去与江谯说和,还很是诚意地附上了些黄金。
可江谯却撵走了人还扬言道要上奏父皇说外祖行贿官员。
霍灵秀真不知他是怎么当上这个少尹的。京兆府尹也是个蠢的,连个下属都管不住。
“江少尹生性高洁,令人钦佩。不过看来将全部心思都放在官场了,竟没能管好你这个妹妹。”
霍灵秀甩开了她的手,尖声道:“以下犯上,若是江谯来判会如何?”
她正愁抓不到江谯的把柄,如今他这个妹妹可是送上门了。
江宁依旧温声细语:“公主教训的是,想来家兄应会按律法惩处。”
“只是,草民向来体弱,若是受了板子就此西去,还望六公主能垂怜一番替草民燃些纸钱。”
霍灵秀:“?”
众人从前都没见过江宁,哪曾想她竟是这种性子。怎会有人把死挂在嘴边,这样毫无禁忌地就说出来了。
生死本就是忌讳之事,这江宁莫不是个傻的?
赵央惊呼一声:“你便是那江十八?”
见众人看过去,赵央又龟缩了身体,闭上了嘴巴。一旁的师若薇扭头小声问道:“江十八是何意?”
赵央双颊发热,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回她:“是京中有名的病秧子。听闻是小病缠身,大病不愈,从小便是个药罐子,来京后,请了太医去看也没能看好。有大夫曾断言她活不过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