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黎世的月光被酒店玻璃幕墙割裂成棱形碎片。程婉站在1609号房门前时,陈观砚的银丝眼镜正躺在走廊地毯上,镜片裂痕里凝着干涸的威士忌渍。
门内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混着德语版《月光奏鸣曲》的变调旋律。程婉的指节在门板上悬停三秒,最终被门内沙哑的"进来"击穿防线。
陈观砚的制服外套歪斜着挂在洛可可式椅背,海关徽章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脚边的波斯地毯浸满酒液,红玫瑰漂在威士忌的琥珀海里,像极了他布置的求婚现场。
"你送的雏菊..."他晃着水晶杯倚在落地窗前,衬衫纽扣崩落两颗,"在海关三天就枯了。"冰球撞击杯壁的声响,与程婉腕表秒针共振。
程婉弯腰收拾碎瓷片的手突然被攥住。陈观砚的体温透过掌心传来,是种病态的灼热:"知道吗?每次看你给他换药..."他的呼吸裹着波本酒气扫过她耳后,"我都想用领带绑住这双手。"
落地窗外突然掠过夜航机的红光,将陈观砚的瞳孔染成血色。程婉的后腰撞上酒柜,马爹利蓝带在头顶摇摇欲坠。她看着这个素来克制的男人撕开温润表象,露出内里锈蚀的齿轮。
"你说要安稳的月光。"陈观砚的指尖捏着她的耳垂,"却跟着暴风雨跑了四年。"他突然低笑,泪水砸在程婉锁骨处,"连句谎话都不肯施舍给我。"
程婉摸到酒柜里的醒酒器,冰凉瓶身让她想起秦昭高烧时的额头。当她用德语说出"对不起"时,陈观砚突然如触电般松手,整个人蜷缩在钢琴凳上。
"去年在慕尼黑海关..."他的额头抵着琴键,震出浑浊的低音,"我扣下九百九十九支玫瑰。"琴盖映出他扭曲的笑脸,"因为最后一支...永远凑不成你要的圆满。"
月光在施坦威钢琴上流淌,程婉看见琴谱架夹着他们的订婚请柬。烫金的宾客名单上秦昭的名字赫然在列。
程婉的指尖陷进丝绒椅背,酒店香氛里混入陈观砚袖口的龙井茶香——那是她曾经最贪恋的安稳气息:"观砚,这些年你为我做的每一件事..."她望向飘在威士忌里的白玫瑰,"连我母亲偏头痛的药方都是你托人从云南..."
"可你记住的永远是他袖扣的反光!"陈观砚突然将醒酒器砸向施坦威钢琴,酒液顺着琴键淌成血色溪流,"那次台风天我开车绕城三小时找那家关门的糖水铺,你却在星海陪他改并购协议到天亮!"
程婉的珍珠耳钉在剧烈喘息中摇晃:"那天秦昭胃出血昏迷,我不能..."她突然哽住,想起陈观砚浑身湿透捧着保温盒等在星海楼下,而自己只是匆匆接过姜茶便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