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定,你知道主人叫什么名字吗……?”
清光忽然停笔问道。
“嗯?”安定折着和纸信封,有点漫不经心应了一声,“主人……就是主人啊。”
“不是啦,名字!”清光不满地瞪着他,“根据网上的资料,贺卡上要写名字,你忘了吗?”
眼下,本丸的诸位正在为这里的主人准备生日礼物。上一年由于种种原因而错过了庆贺的时机,所以刀剑们便在日前早早商议出了一套方案,要在这一年好好弥补上一回的遗憾。
如果每振刀都分别为主人送上贺礼,不仅几十份礼物会从审神者御所的地板堆到天花板上,就算只是拆盒和收纳也要占用主人不少时间。因此,大家最终还是决定全体合赠一份礼物,再根据乱藤四郎的建议(“现世的人类流行在节庆时互赠手写信,这就是如今被称作‘贺卡’的那种东西哦。”),每振刀剑都为主人送上一张自己制作的贺卡。
如今礼物已经整装待发,花笺与香墨也万事俱备,没想到却卡在了贺辞撰写这一步上。
各振刀剑都不约而同地遇上了和清光同样的问题,互相寻东问西了半天却还是只能面面相觑,不知道在原本应该写上主人名字的地方该如何落笔。
* * *
“原来如此,是为了写贺卡呀。”
面对前来询问的部下们,审神者点了点头,露出微笑。
“嗯嗯,没问题哦。可以告诉你们我的名字。”
原本在一旁认真舔毛的狐之助嗖地一眼看了过来。审神者的真实身份可是保密级别最高的禁忌,这家伙怎么能笑呵呵地说出这么危险的话来!——狐之助蹦跳着来到近处,歪着头用水汪汪的圆眼睛注视着审神者。
这幅样子任谁看都只觉得天真可爱,但审神者明白,这是来自这位时之政府监察员对自己的无声警告。
为了规避审神者身份暴露导致的恶性神隐事件,在每座本丸的创设之初,时政都会对审神者的真名施以一种能让人产生认知迷雾的法术——除非审神者在自由意志的支配下亲口告知,否则其他任何情况下,就算刀剑意外听到或看见了主人的姓名,都无法对其产生明确认知或留有印象,更不会以任何形式留存在记忆之中。比起遮蔽或掩盖,更类似于一种可以使人在无意识中“视而不见”的术式。
因此,她方才的这话已经处于犯忌的边缘。
审神者只是不咸不淡地瞥了狐之助一眼,继续说了下去:
“只是用来写贺卡的话没关系的。我的名字是——”
审神者的声音戛然停住,未完的半句话像血块一样凝结在了喉间。
所有刀剑都惊怵地看着主人的脸色遽然变得煞白,没有谁来得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那个身影已经在突如其来的痛苦中弓下身子,一只手揪紧了胸口的衣服,像被投进火中的棉团一样颤抖皱缩。
几乎有那么一个瞬间,能在主人的身上看到血淋淋的凶光一闪而过。
近侍们抢上来扶住了不知为何几乎痛得无法站稳的主人。
“主……?!”
“突然、突然怎么了……”
“哪里在痛吗……?怎么会这样……”
审神者没能答话,被无法承受的东西压垮了一样蜷伏着,逐渐地,就连攥紧的指节也变得和面色一样阴惨,就像全身的血已从看不见的伤口中流尽。
所有人都骇然失声地呆愕了几秒,然而不知怎么回事,审神者却又在此时缓缓松开了捂住心口的手,过了一会儿,又攀住身边的近侍,些微支起了身子。
“不、不知道,突然就……”审神者的声音听上去仍然有些虚软,但似乎已经可以慢慢站起身来,很快便不怎么需要搀扶也能自己站立了。
“好像不痛了……”
审神者有点不确定地低头打量了一下,像是想确认自己的胳膊腿儿还在不在原处。
其实她自己比在场的任何一振刀都更觉得奇怪,明明一眨眼前还痛得像是整个人都被对半扯开,如今却连最后一点余痛也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压根没有过这回事似的。
不过,刀剑们并不知道在主人身上发生的这些转变,仍然紧张不安地注视着她。审神者也不知道该怎么和部下们解释这种就连自己也摸不着头脑的事,只好有点不知所措地笑了一下。
“那个,好像没事了。刚才说到,我的名字是——呜……!”
一阵完全相同的剧痛又把她的身体撕裂了。
* * *
天守阁上,审神者御所双门紧阖。为了让因为急痛攻心而陷入了昏迷的审神者能够在静养中不被打扰,目前任何人都不被允许随意进入主人所在的那片戒严区域。
但刀剑们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在这样的时候离开太远,所以狐之助只好在一墙之隔的小广间内召集了证人,就现状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对大家进行解释。
“就算有意告知姓名,审神者大人也无法开口,”在合围以待的刀剑之中旁若无人地坐定,狐之助不疾不徐地摇着尾巴说道,“因为这是时之政府加诸审神者本人的最高级别的禁令法术。”
据狐之助所言,时政会在每一位就任的审神者身上施加一种无法摆脱也不可违逆的限制性法术:一旦审神意图对部下亲口说出真名,这种法术就会以极度剧烈的疼痛加以警告,如果还是硬要将姓名宣之于口,那种痛楚便会被放大到人类无法承受的极限,使人直接失去意识。不仅如此,每一位触发了此类法术的审神者都有招致追责与拘禁的风险。
“所以,请各位不要再就姓名相关的任何事宜对审神者大人进行任何方式的询问。”狐之助望着比往常安静得多的众人,总结似的说道,“这也是为了审神者大人的安全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