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心有灵犀一般。
此时,那位黑衣人也侧过头,两人视线交汇。
他紧攥着掌心,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凤眸死死锁住那双登对的伉俪,一瞬也不敢移开。胸膛剧烈起伏,努力压抑着内心翻涌的情绪,可眼眶还是忍不住微微泛红。
风镜兮的心蓦地揪起来——虽然她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她近似本能地不想让他伤心。
“你——”
风镜兮豁地直起身来,想冲下马车跟黑衣人说话,却被旁边的安醉复勾臂拉住。
“兮妹妹,你怎么了?”安醉复低下头,凝视着明显颇不对劲的风镜兮。
安醉复其实长了一双很好看的桃花眼,波光潋滟,勾魂夺魄,也就是传说中的“看头猪都深情”。
一般女子被这样深情注视,多半会溺毙在这般的温柔里。然而风镜兮的俏脸冷若冰霜,还立即施了巧劲推开安醉复。
安醉复一脸莫名:“兮妹妹,可是我有冒犯之处?”
风镜兮总算绽开一个真实的笑容。两颊酒窝浮现,恰似春日里最清甜的泉泓,哪怕是世上最美的琳琅珠宝,都显得黯然失色。
安醉复看呆了。
“安公子,有几句话我要跟你说清楚。第一,别叫我‘兮妹妹’,我听着无比恶心;第二,我们婚约取消,我们再无任何关系;第三——”
风镜兮利落地跳下马车,对着车上还在发愣的安醉复比了中指。
“请你今后离我远一点,再也不见。”
说完,便消失在无尽的人海里,不见踪影。
少顷,豪华马车里漫出低低的笑声。
“少爷,您可还好?”马夫老李头拉住缰绳,颇为担忧地回头看车舆。
方才那“风家娘子怒甩安少爷”的一幕,他被迫全程目击。颇为自家少爷不值的同时,他也觉得很意外。
哦不,准确来说,应该是自从少爷吩咐他将马车停到镇北侯西厢房外,等到的人竟是风镜兮,这一波下来都让他觉得颇为意外。
他在安府也呆了有些年头,虽是知晓少爷有个未婚妻,但也不曾见过二人有任何交集。今日见少爷这般嘘寒问暖、殷勤备至,还以为是哪位红颜知己,谁曾想居然是未婚妻。
嗯,不严谨,应该是前未婚妻。
正瞎想着,漫无边际的思绪便被安少爷打断了。
“无事,回去罢。”安醉复声音如常,听不出有任何不对。
“好嘞,您坐好,驾!”老李头应道。
马车继续辚辚而行。风乍起,帘幕翻卷,光影交错间,他的面容被分割成明暗两半。被日光轻抚的那半边脸,叫人无端生出亲近之感,可隐匿在暗影里的那半边,轮廓线条瞬间多生出几分邪气。
“有意思。”安醉复唇角微翘。
*
【没意思!】
风镜兮半屈起上身,整个人蜷缩在茶铺的小竹凳上。她揉了揉酸疼的小腿肚,撅起的樱桃小嘴都能挂油壶。
系统悠悠道:【怎么没意思?刚刚不是帅的一批?】
风镜兮哭丧着脸:【装逼一时爽,压根没地躺。】
系统嘿嘿笑:【那你赶紧回去?那小子兴许还没跑远,现在赶回去还来得及。】
风镜兮情绪蓦地激动起来,她猛拍了拍旁边的笤帚,竟是叫出声来:“不行!人可以没傲气,但不能没傲骨!”
此言一出,原本喧闹的茶铺瞬间悄然无声,一片死寂。
系统幸灾乐祸:【好的,你现在有傲骨了,全场就你最有傲骨。】
【……】风镜兮懒得搭理它,继续专心揉小腿肚。
【说起来你方才为什么要突然跳下马车?以你的性子,该有更周全的法子才对。】
风镜兮沉默,她垂眸,揪着衣角的流苏,久久不言。
是啊,为什么呢?
她也不知道,只是看到黑衣人黯然离开的背影,她就像失了智一般跳下马车寻他,怕是真的痴了,傻了。
说起来也怪,明明他离开的时候是走这个方向,怎么不过片刻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姐姐,您可要用些茶水?”
风镜兮被打断思绪,抬头一看竟是个豆芽秧似的小女孩,瞧模样不过七八岁。小脸上满是尘土,头发枯黄毛糙,随意用根脏兮兮的布条束着,几缕碎发耷拉在脸颊两侧,更衬得她小脸黑瘦。
“要。”风镜兮爽快应道。
“好!”小姑娘眸子倏地亮起来,再不复之前的暗淡,“那紫苏熟水和沉香熟水您想要哪个?我们家招牌还有蒙顶茶和阳羡茶,您想喝哪个?”
“都来一壶。”不差钱的风镜兮小手一挥。
“好嘞!您等等,我这就去为您点茶!”小姑娘眉眼盈盈,笑容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