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玩笑说：“倒是你，帮别人带早餐，自己不吃像什么话，说出去好像我们几个欺负你似的。”

帮人带早餐这份工作是刚开学的时候时雨薇给自己找的兼职，第一个学期刚开始还有很多人要带，每个人负责一栋楼，一单有一块钱的跑路费，多的时候一个早上能赚四五十。

后来新鲜劲过去，早起的人去食堂，起不来的不吃，送单的群都解散了，段逸是她的高中同学，他胃不好，上大学了父母也耳提面命告诉一定要吃早餐。

反正也是顺带，可能也还有一点别的隐蔽心思，时雨薇偷偷看了沈榭一眼，克制地收回目光。

一个月200块，她每天早上都来这里站一会儿，他们宿舍四个人，总是轮着来取，沈榭其实来的时候不多，这样和她说话的时候更不多。

他给的早餐，时雨薇找了袋子，郑重的装进去。她今天是真的没胃口，现在什么都吃不下去。

第一节课她和沈榭是一节课，和他们一样，段逸也是金融系，沈榭他们宿舍剩下两个一个是化学系，还有一个是英语系的，学校当时寝室不够，各系凑了凑，把他们放到一个宿舍。

相比较于他，时雨薇宿舍就简单很多，四个金融系的妹子。

她们一进教室，时雨薇就注意到了，对她们挥了挥手。

她占了位置，都是前排。

搬出去之后，她们之间的关系反而好了很多，但也就止步于比别人多说几句话而已。

沈榭进来后找了个后排坐下，他只带了书，书上零星的画了一些横线，记了几个零星的字迹。

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他看到了早上给他们送早餐的那个小姑娘。

应该是小姑娘吧，外面天这么凉，气温都降下来了，穿的这么薄，早上她走他才注意到她身上的衣服。

而且……也不好看啊。

也不知道这些女生是怎么想的，为了美都不怕冷的吗？

沈榭按了按眉头，淡淡移开视线，算了，和他也没什么关系。

没过一会儿，他忍不住想，真的不冷吗？

沈榭是一个有着强烈秩序感的人，一个问题要是没有得到答案，总是要想。心里惦记着这件事，这节课堂上，沈榭看了她好多眼。

时雨薇是最后一节课下课，大家都走光了，她最后一个出了教学楼，这个时候才感受到冷。

尤其是她又没有带雨伞。

她的雨伞在宿舍，她是从外面租的房子回来的，她自己也不知道雨伞具体放在宿舍的哪个位置了，怕麻烦室友，斟酌之下只能赌不会下雨。

她的运气一向不好，一整天都没有下雨，早上和傍晚都晴了一会儿，偏偏这个时候又开始下了起来。

门檐下的水滴，落在水泡里，溅起一串串的小小的水花，不少学生躲在门檐下，盯着外面的漫漫雨丝发呆。

时雨薇也是这么多发呆人中的一个，她昨天晚上就开始买回家的机票，机票实在有点贵，也不剩几张了，她还是打算坐火车回去，可惜火车票卖光了，今天手机软件抢了一天的票，现在还没有抢到，看来真是老天爷都不希望她回家。

只说希望她回去，可是什么都不给她，钱也不给，口信也不给，孤零零的一句话，就为了这一句话回去，怎么想都太可怜了点儿。

拿着雨伞，沈榭从教学楼门口走出来，就看到了那个单薄但眼熟的身影，他用胳膊怼了怼段逸，“你看。”

“看什么？”段逸忙着发短信，和女朋友报备自己的行程，应付地抬头看了一眼。

看了眼手表，再不走来不及去上家教课，时雨薇下了决心，抱着书包，从檐下冲出来，眨眼消失在雨中的人群中。

段逸一眼什么也没有看到，他放下手机，“到底在看什么啊？”

沈榭“呵呵”，他抖了抖伞，溅他一身水，“看你好看！”

“诶，你这人，沈榭！到底在看什么啊？”段逸举着伞，追上他。

-

补课后，拒绝了学生家里人的好意，时雨薇顶着雨回到小屋，她在小到只能容下她转身的浴室里洗澡，出来后把自己裹在被子里。

这样的感觉让她想到很早以前，妈妈抱着她的时候，只有那么两次，一次是从外婆家把她接走，她哭着抱着她说了很多话，说以后会好好对她。

一次是她决定不要她，抱着她说了很多对不起。

其实不用说对不起的，她明白的，如果他们只能有一个孩子，一定是漂亮优秀的妹妹，不是性格孤僻，也不亲近人，哪里都拿不出手的她。

哭着说了对不起，让她……想怨恨都没办法完全的狠下心啊，心里酸酸涩涩的，就像外面阴沉沉的天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下一场大雨。

【抱歉，学校不能请假】时雨薇说：【希望您能快点好起来，放假我会去看你的】

邹容过了挺久才回，大概是去找时可馨问怎么回事了吧，回复消息的措辞也是再三考虑过的：【没关系，你妹妹自作主张，我已经说过她了，你好好上学】她说：【放假了就回来吧，妈妈

去接你】

两座城市，同样都在下着雨。

时可馨红着眼睛从门外走进来，把带的夜宵放在桌子上。

她抿着唇角，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样，邹容摸了摸她的头，对她说：“也不是说现在就会不在，哪里有那么快，妈妈还希望能看到你结婚呢。”

“可是……”时可馨眼睛里蓄满了眼泪，她可是了半天，把脸埋在手心里，耸动着肩膀嚎啕大哭。

“为什么会这样啊？”她哽咽着。

邹容脸上很平静，她什么都没说，侧过脸看向窗台上摆的那盆马蹄莲，绿色的，带着茁壮的生命力。

也许她可以活一年，也许可以活十年。有人得了癌症很快就去世，也有人活了很多年才离开。

她希望在离开前，看到自己的两个女儿好好的，以后她不在，她们两个要相互扶持才行。

因为她们没有说她是什么病，时雨薇问过两次得到的也是不明确的答案，她总觉得心里惴惴不安，但也只能先放在一边。

久违的，今天的梦里，她梦到了沈榭，他低着头，离她很近，睫毛长的让女生都羡慕，眉眼带着股少年气，认真的在袋子里翻找什么。

时雨薇睁开眼的时候，外面天光大亮，她没有赖床，很快的从床上起来。

叠被子，收拾东西，小跑着往学校走。

其实他们很早就见过的，早在大学之前，在灿烂如星的少年时，她穿着一身不合身的衣服，像个灰扑扑的鸭子。

他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手里转着篮球，笑闹着经过。

当时林荫茂密，篮球场外烈阳如火，真实的少年比照片上还要耀眼，轻而易举就能有让人一见倾心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