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信笺迟来,
你还没教会我,悲哀和爱怎么捱。”
第三段副歌的歌词和节奏明显异于前两段,好像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孩子恍然间明白了失去的含义,不管不顾、不讲道理地挽留起来。他瞥过一眼的专访片段突然划过脑际,暨衍说整张专辑献给她离世的母亲,很抱歉让她等了这么久。
“如果彼方信笺来,我会学释怀,就算你经年不在。”
整首歌步入结尾,暨衍缓缓低下头,听着台下的掌声响起,扼住喉中的哽咽,向观众和乐队道谢。
暨衍知道自己太任性了,歌手的情绪应该忠诚地服务歌曲,缺了就添,多了就得拿掉。但她放纵自己在舞台上将情绪肆意挥洒,情绪有了归处,但歌曲的听感打了折扣。在这个高手如云的舞台上,哪怕在细微的差错都会被放大,成为曝之于众的弱点。
但她不后悔。
哪怕止步于此,她也不后悔。
“唱得真好。”吴青峰走上台,给红着眼眶的女孩一个拥抱,“很动人的一首歌,非常棒。”
“谢谢青峰哥。”温热的眼泪借暨衍闭上眼睛的机会划过她的面颊。
吴青峰拍拍她的背,刻意将语气调整的轻快:“太感谢你没有叫我青峰叔叔了。”
泪珠还挂在脸上的暨衍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暨衍推门进入歌手之家,先前表演完的歌手站起来迎接。她跟前辈们一路握手过去,最后坐在了靠边的位置上,身旁是来自保加利亚的歌手Kristian。
他见暨衍坐过来,主动把手里的纸巾递给她,然后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他的音乐合伙人李莎旻子主动解释道:“刚才你唱歌的时候我就听哭了,小K帮我拿纸巾擦眼泪来着,现在刚好也可以给你。”
暨衍连忙向Kristian道谢,却见他摇摇头,用生疏的中文说:“谢谢带来这么感动的歌。”
李莎旻子:“小K还可以听听暨衍其他的歌,暨衍在唱哭人上是有一手的,说不定我还得哭一整季。”
“我说什么来着?”程澄翘着二郎腿,把暨衍供上来的咖啡往嘴里吸溜,“选曲不占优,还唱呲儿了,成绩果真很吓人。倒数第几来着?”
“不知道。”暨衍低头划着手机,程澄看来她不像把成绩的落后装进心里的模样,“后三名的成绩单上都是空白的,你就当我是倒数第三好了。”
程澄嗤了一声:“真丢人啊暨衍。”
暨衍抬起来眼来,凉凉地瞥他:“程哥,差不多就行了啊,我也会生气的。”
“多新鲜哪,你还会生气?”程澄往前探身,凑近暨衍看她的脸——依然没什么很明显的情绪,没意思。
他还是喜欢暨衍唱歌时的模样,无论曲子是伤感还是激昂,都会流露出生动神态,不唱歌的时候太隐忍太无趣。
“你下一期准备唱啥?”第二期的录制同样紧迫,就在五天后。
“唱啥都别在台上哭了,别还没唱哭观众就唱哭了自己。”程澄明里损,暗里关切地叮嘱。
暨衍把手机递给程澄:“唱这个。”
《Unstoppable》,来自2016年1月Sia发行的专辑《This is acting》。
“哟——不是你一贯的选曲风格,”程澄挑了挑眉,“这歌情绪硬啊。”
“它还需要更硬一点。”显然,暨衍心里已经有编曲方向了。
“恭喜你啊暨衍,终于愿意正视自己的优势了。”程澄放下手机,懒懒散散地给暨衍鼓掌。
得天独厚的嗓音条件为底,令人咂舌的乐感筑基,从小开始的科学声乐训练作锤,暨衍出色到称得上惊人的演唱能力得以锻造成形,一段时间里程澄几乎摸不到她的上限。
他一直觉得暨衍这样E5能够连续清晰咬字的优质中高音区选手,在拥有足够的音乐积累和沉淀之前,就应该去唱能够将自身天赋和技巧发挥到极致的曲目,这样才足够博人眼球。但暨衍偏偏不吃这一套,她很固执地坚持自己的创作理念,拒绝为了展示能力而为歌曲增添额外的难度。在程澄看来,她现在的歌固然优秀,但浪费了潜力。
暨衍对自己声乐能力开发的重视程度严重不足,简直是在暴殄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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暨衍自己不需要博人眼球,但节目需要。
她仔细想过《歌手》邀请自己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又或者说,《歌手》到底需要自己为它带来什么。
一档音乐类综艺节目的成功,一味地追求先锋音乐是不够的,曲高难和,阳春白雪的极高品质固然毋庸置疑,但知音难觅也是事实。一定程度上而言,流行乐生存空间的削减意味着大众被舍弃掉了。
作为一档办到第七个年头的大龄节目,收视逐渐成为不可忽视的问题,想要让赞助商满意、让节目继续存活下去,流量化和再年轻化就势在必行。这也是今年赛制首次引入大众推荐踢馆歌手机制的缘由。
暨衍记得洪涛导演在首次见她时,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希望她的到来能为节目注入新的活力。
尽管已经负责了节目许多年,勃勃野心依旧这位导演的胸中跳动,他的目标一场是各层次观众的音乐狂欢。
雅俗共赏,既然刘欢和齐豫已经是天花板级别的高雅,那么留给暨衍的任务就分外明晰。
要通俗,要流行,要奇招频出,要夺人眼球。
所有的收益皆有成本,任何权利都伴随着责任,暨衍选择参加节目获得完成心愿的机会,就得尽其所能担起相应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