暨衍想要去捂对莫名尴尬的气氛一无所觉的樊振东的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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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就在专业乒乓球队训练的樊振东作息异常规律,有早起和午睡的习惯,早晨因为上午有安排索性提前起床独自加练了几盆球,中午休息时间的缺席更削磨了他的精神劲儿,和暨衍一句一句聊着的时候还不甚明显,但他坐进柔软舒适的仿沙发座椅,耳边响起悠扬的钢琴声,他觉得自己的眼皮突然有千斤重。
暨衍从舒缓浪漫的李斯特安慰曲中缓过神,舒一口气去看一侧樊振东,噗地轻声笑了出来。
男孩儿右手托着腮,脸颊上的肉被挤成圆圆一团,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往暨衍这边倒,眼睛已经睁不开,却还记得自己听音乐会的使命似的,头一点一点,睡不安稳。
明明周围有更响亮的钢琴曲,但暨衍还是自欺欺人一般收敛起呼吸声,生怕自己的一点点响动惊醒他。
从不疏于练习,一直以为国争光为己任的年轻乒乓球国手,真是辛苦了。
暨衍体谅樊振东,但樊振东自己对听音乐会睡着了的行为万分不满意。
暨衍将樊振东送出校门外的时候,他还在蔫头耷脑地扣着手,不开心的神情很明显,哼哼唧唧地保证着:“下次我绝对不会睡着。”
“好啊。”暨衍嘴上答应,心里却想着未必会有下次机会,也许中途专辑就发行了,她不一定会活到和他再一次去听音乐会,于是干脆开导起他来,“其实没关系的,我以前听音乐会也常常睡着。你们训练那么紧,能愿意和我一起听我已经很感谢了。”
感谢什么?明明是暨衍陪他去听的。
暨衍过于低的姿态让樊振东觉得心里被锤了一拳,不是很疼,就是苦涩涩的:“不只是音乐会啊,还有你以后的演唱会,我都会去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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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推门进宿舍,暨衍就感受到了两束灼灼的目光,其中一束不过是吃惊中带点困惑,另外一束则是杀气腾腾。
暨衍脚步顿了顿,思索起了她现在推出门外拔腿就跑的可能性。
林琳没给暨衍这个机会,她一把把暨衍拉到了提前摆在宿舍正中的椅子前,压住她的肩将她摁了下去。
“劝你早招。”余添然瞥了一眼气势汹汹的林琳,在心里为暨衍点了一根蜡。
“其实没什么好说……”暨衍看着林琳的眼睛,声音越来越小。
来自林琳判官的一问:“是不是更喜欢看樊振东打球?”
暨衍诚实地点点头。
来自林琳判官的二问:“是不是马龙和樊振东打球的时候更希望樊振东赢?”
“那倒也……”
暨衍想着迂回一些,没想到林琳啪得一拍桌子,利落地说:“讲实话。”
暨衍只得又点点头。
“那你跟我早说啊,我当时还逼着你支持马龙……”林琳叹了一口气,想起自己常常当着暨衍的面播报樊振东对上马龙时候的败绩,心里一阵不好意思。
当时只是想要和同担分享马龙获胜的快乐,没曾想到暨衍那里可能就成了“自担输了,自担又输了,自担又又输了”的噩耗。
林琳其实不够了解暨衍的想法。
毫无疑问,暨衍希望樊振东赢,赢了固然好,但输了她也并不失望,至多至多是有些遗憾。
马龙只是樊振东竞技路上的对手之一,他一路要斩过的荆棘千千万,没有马龙也会有王龙张龙李龙,他要做的不是盯住与马龙的每一次争斗不放,而是目视远方,坚定地向前走。她毫无由来地相信樊振东,相信他终有一天会踏过终点线,举起为他整个人生加冕的皇冠。
暨衍相信樊振东,胜过相信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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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高远觉得樊振东最近很奇怪,他之前从来没有把饭供给手机先吃的习惯,可现在几乎每顿饭动筷子之前他都要先照下来,然后摆弄一会儿手机,才能安下心把食物往嘴里填。
在有一天樊振东一边遗憾今天的菜品看起来不如前几天,一边动作麻利地把菜拍了下来之后,林高远终于忍不住问:“食堂的饭有啥好拍的?”
樊振东高深莫测地伸出一根手指头摇了摇:“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按时吃饭这个行为。”
“哈?”林高远更懵了,揉了一把额发,企图让自己听得更懂一点。
“吃你的吧!”
樊振东这副不跟蠢人多言的嚣张神态让林高远感到分外无语,翻了个白眼,伸手拍樊振东脑壳儿。
林琳也觉得暨衍很反常。
暨衍对吃饭这件事不甚上心她是知道的,陈筱舟半吐槽半担心地和她提了几次,说暨衍可能是仙女,靠着喝露水就能活。
但是她最近在食堂里碰到暨衍的频率实在是太高了一些,有次和暨衍一起去吃饭,眼看着暨衍点了好几个菜,拍了张照片,不知道给谁发了过去,然后跟她说:“你帮我吃点吧,我吃不了。”
吃不了干嘛点这么丰盛?
林琳不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