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个年近五十的男人凑在一张圆桌上，个个挽着年轻的姑娘，有一个暨衍认识的，前段时间娱乐新闻上还报道他与结婚多年的太太共同出席活动，两人琴瑟和鸣，恩爱非常。

这是什么小三交流大会。

暨衍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庆幸教授还是未婚。

饭桌上有人调侃教授，说他艳福不浅，上个月带出来的还不是这个；有人敬暨衍酒，半个巴掌大的玻璃杯灌满了茅台，暨衍将嘴角扯出个上扬的弧度来，婉拒道，自己还是学生，不喝酒。

话音刚落，饭桌上的人哄得笑出来声，一个人用手指将在座的女孩点了一圈，说：“你问问她们，有一个超过22岁的吗？”

教授也没有想要替她解围的架势，她尽力止住自己微微的颤抖，最终还是拿起酒杯，抿了一口。

忍忍，再忍忍。

她想，她其实不算个好姑娘，也不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

她知道有些事情不应该做，女孩子要自重，要保护好自己。

可是她只是觉得，自己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重要到不能当做筹码去交换，要小心翼翼地去保护，在这个世界上，她有更有意义的事情去做。

但当她接到樊振东的电话时，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掉了出来，就像在海上飘荡太久的人，在已经放弃生的希望之时，突然看到了一座灯塔。

她想起樊振东说要是能明年回家过年能就好了，他俩可以一起去买上次她在烘焙店买的那个椰蓉毛毛虫面包，想起他在收到生日礼物的时候说，这次就是他欠她一个礼物，以后出去比赛看到好玩的东西会买来送给她，想起他邀请她去看自己的比赛，她拒绝的时候他撅起嘴很不开心的样子，抢在她说下一句话之前自己说了下次一定。

在他的眼里，她好像总有值得期盼的未来。

她得去过樊振东想象中，那种未来。

“暨衍，就是你上次送给我的平安符啊，它被我不小心弄破了，你从哪里求的呀？我想再去求一个。”

暨衍在厕所隔间里压抑着自己的抽泣声，说不出话来。

送给他的平安符，阴差阳错的，最终救了自己。

“暨衍？暨衍？你没事吧？”

“没事，我没事。”暨衍连哄加骗被灌了一杯白酒，索性她酒量不错，现在也只是口齿有些不清，不至于没法说话。

可樊振东从小就跟着老队员们，几个大老爷们凑在一起喝酒常有的事，所以他一句话就听出来了：“你喝酒了？在外面？”

“樊振东，”暨衍用手背抹尽眼泪，摇了摇头，强迫自己的脑袋更清醒一些，未果之后，她轻轻笑了出来，嘲笑自己，却也借着对自己的失望鼓起勇气，“你现在忙吗？”

“不忙。我们下训了。”

“你能来二环上的那家世纪酒店来接一下我吗？不用进来，在门口就行。”

“好。我二十分钟后到。”路程十分钟就够，樊振东希望领导能在十分钟内通过自己的外出申请。

暨衍没跟教授打招呼，打了招呼大概也出不来，她从卫生间走出来直接乘了电梯，电梯一路下行，暨衍亦愈来愈轻松，等到达一楼的时候，暨衍畅快几乎要喊出来。

外面正下着雨，暨衍不管，就坐在马路牙子上晃着脚丫等樊振东。

雨打在身上，让她的酒醒了个干净。

不一会儿，她就看见一个人影急匆匆地朝自己奔来，踩着一路映在积水里的灯光。

来人白皙的脸上湿漉漉的，不知道是不小心落上的雨水还是生出的汗水，神情少见的严肃，像是前两天在赛场上的样子。

他把伞笼在暨衍头顶，说道：“怎么不打把伞？就这么生淋着？”

没问暨衍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突然要自己来接，樊振东只是向着暨衍伸出手来：“要我拉你一把吗？”

嗯，对，拉她一把，樊振东已经拉了她一把了，从浑浑噩噩里，从自己即将坠落的深渊边缘。

“不用，我自己来。”

还是两个人，一把伞，暨衍身上披着樊振东的外套，沉默地走在回学校的路上。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暨衍顿了顿，抢先让步：“你先说。”

“没当面跟你说，你写的这两首歌真的很好听，不光是我，我队友也很喜欢……”说着，他急迫地想要证明夸奖的真实性，“就是林高远，你认识吧？”

“不认识。”暨衍诚实地摇摇头，“我只看过你和马龙的比赛。”

哦，前两天他输了的那场是吧。

樊振东沉默了。

“很精彩，我期待你下一场能赢回来。”暨衍悄悄去瞧耷拉着脑袋的樊振东，眼皮下垂，一副落水小狗样。

“你觉得我能赢回来？”樊振东嘟嘟囔囔地说，“我已经输给龙队好多次了。”

“我觉得你能。反正我只见过你输给他一次，还就输了最后两个球。”

对哦，每一场比赛都是从零开始的，只要不拿过去吓唬自己，他和马龙永远站在同一起跑线上。

“那你呢？你什么时候出新歌？我等着听呢！”

暨衍眼瞳暗了下去，什么时候呢？和教授闹掰了，谁还能为自己提供制作团队出新歌？

“等着吧，肯定还会再出歌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