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妥协道:“……我能教什么?”
宋什懿大手一挥,把剧本向后翻了几页,定格在一场被荧光笔重点勾勒过的片段。
是一场哭戏,沈碌被困在幻境中,重回自己幼时最恐惧的经历,肢体语言是收敛克制简单易懂的,情绪却要同时结合两个年龄段的不同层次,很有难度。
一边是被鬼魂吓哭的小孩,一边是竭力保持冷静的成年人。
“这怎么哭啊,我不会哭。”宋什懿丝毫没有把祝眠当成同事且竞争对手的自觉,说不会就不会。
祝眠很是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接过了剧本。
宋什懿选的这段确实让祝眠没办法敷衍。他仔细看了看上下文,在脑海中回忆剧情片段,心里大概有了把握,又把剧本搁回桌上。
他问:“你平时的哭戏都怎么哭?”
有点难以形容,宋什懿试探道:“找找想打哈欠的感觉?”
反正之前就是这么应付过去的,效果倒是也还好,反正再多的真情实感不过是面部表情的拼接组合,掌握住肌肉规律以后也就那么一回事。
祝眠叹了口气:“我就知道。确实是一种办法,但很难应付爆发的情绪。”
“嗯嗯。”宋什懿托起下巴。
“你小时候有什么很害怕的东西吗?”祝眠尝试着构建情感联系。
宋什懿沉思片刻:“其实我小时候很担心自己会变丑,这算吗?”
祝眠:“……”
祝眠:“不算。什么打雷鬼故事虫子蛇之类的,就没有很害怕的吗?”
“稍微有点吧。”宋什懿对什么都淡淡的:“但是没到会被吓哭的程度。”
他又突然反问道:“那你有吗?特别害怕的东西?”
“小时候的话。”祝眠语气低迷下来:“以上列举的所有。”
“噗。”宋什懿笑了一声立刻忍住,“那你表演的时候,也会通过回想这些恐惧来更入戏吗?”
听起来有一点幼稚,祝眠稍微有点不爽,眼睛很轻地眯了起来,像是猫科动物降低进光度的缩瞳,道:“偶尔吧。后来就不用了,把自己全身心放松之后代入角色会更有用。”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祝眠总觉得自己在《瘟神》剧组的状态轻快很多,大概是因为吸取了顾无为性格中的组成部分,整个人也变得直率了些,不知道杀青后会不会缓回来。
而反观宋什懿,可以说是完全没有受到沈碌性格的影响,不仅完全不阴郁内敛,还总爱挑弄别人,且丝毫不自省。
想到这里,祝眠没来由地生气。
代入角色不仅仅是代入一个人设那么简单,更多的重点在于继承角色的情感。
顾无为和沈碌无疑是一对心意相通的恋人,入戏之后的祝眠也不由得对宋什懿放低了更多的防备心,就连身体接触也排斥不起来,相当于是一场强劲的脱敏。
但宋什懿毫无这个过程,代入不了碌碌无为的情念,也自然难以爱屋及乌地对祝眠产生什么隐晦的波动。
……虽然莫名其妙很气,可一个晚上也改变不了什么。
祝眠放松思绪、认清现实:“你和沈碌有什么共同点吗,可以从这些角度入手,理解他,才能成为他,对他的一切情绪得心应手。”
“同时这样也会很累,很耗费心神。”
祝眠自己也见过传闻中的业界前辈杀青后把自己关在酒店几个月都难以出戏的极端情况,他并不认可这种伤害身体的方式,但又总有人大肆夸赞这种行为,辅以什么“敬业”的赞誉,就好像一切都变得崇高而不计后果了一样。
“所以保持你现在的状态就很好,不需要作太大的改动,说不定这就是最适合你的表演方式。”
祝眠这话说得诚恳,宋什懿也尽数妥帖地接纳,把整个上半身的重心都压在撑在下颌的手掌上,歪着脑袋对着祝眠笑道:“好的,谢谢老师。”
怎么连姓氏都没了,真是越叫越奇怪。
祝眠抬起手推开宋什懿一直抓着他不放的爪子,准备回房:“困了,明天见。”
宋什懿回道:“晚安。明天见。”
祝眠不吱声,头也不回地关上了门。
回房间暴打了好几下枕头才把这阵莫名的郁气发泄走。
惹人讨厌的宋什懿,一个人清醒着看别人被情绪折磨很好玩是不是。
祝眠举起枕头砸砸砸,偶尔觉得自己应该去定制一个宋什懿棉花娃娃用以发泄才对,不然很容易在宋什懿本人面前变得不礼貌。
那可是很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