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它点头,顾雾月才放心,一块生肉很快就被幼兽吃完,它抬起湿漉漉的眼,顾雾月可不会心生怜悯,态度坚定地拒绝它:“不行,表现好才有奖励。”
“嘤”幼兽恹恹地低下头,只好接受这个事实。
顾雾月再用清洁术将一人一兽清洗过一次,接着又继续赶路。
接下来一段时间,她运气还算不错,一路提心吊胆,好在安全无虞地度过这个黑夜。
天边泛起鱼白,顾雾月紧绷着的神经微微松懈了些,此时才感知到身体上的过度疲倦,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休息片刻才又重新赶路。
可眼下该往哪走?
顾雾月站在苍茫沙海中,四下无人,更无其他。
她不知道棘鳞沙蝘在她的哪个方位,也不知道容翡玉她们现在距离她多远。
怀中幼兽又开始蛄蛹,顾雾月取出一块肉,果然立马安分下来,她的眼神落在怀中欢快吃着肉的棘鳞沙蝘的幼兽,若有所思。
人族孩童的嗅觉比成人要敏锐得多,不知道在妖兽身上是否通用?
她拍了拍幼兽,露出一个和煦的笑,“你可知道你的家人在哪个方向?”
家人!幼兽眼神一亮,激动地叫了一声,朝一个方向扬了扬头,顾雾月看去,心头一紧。
白日青天,她冷汗直冒,浑身悚然,顾不上其他了,立刻抬脚朝着相反方向奔去。
无他,这幼兽指的方向不是别处,正是她们的来时路。
这说明,已经有棘鳞沙蝘发现她的踪迹了,正马不停蹄地朝这里赶来。
修士身体强悍,可顾雾月伤及经脉,全身大大小小的暗伤不知多少,她全力跑着,呼吸沉重,却丝毫不敢懈怠。
风餐露宿十多载,流离失所大半生,妖兽虎视,同族构陷,顾雾月修为低微,却多次死里逃生,凭着她的谨慎和惊人的敏锐。
她直觉接下来不能再停留了,后面定然不知一只棘鳞沙蝘追着她。
两世为人,无人依靠,她的命是自己挣的,是用数不清的血换来的,她真希望自己死在十岁的那张大火了,同她的父母死去,也好过苟延于世,也不用糟受这般折辱,经受几番生死。
风声呼啸,顾雾月跑着,跑着,脚下发软,喉口腥甜。她恨不得现在就被追上,生死注定,敌人在暗,她的命被拉扯着,不给她一个痛快。
不如,不如就这样死去吧,反正也无人在意,无人怜惜她这条烂命。
什么血海深仇,什么前世冤屈,都离她远点,一死百了,别拦住她轮回的路。
红日高高升起,日出的红昏落在顾雾月脸上,汗珠滚到下巴,顺着流进衣襟,顾雾月已经没有力气了,她沉进沙中,看着如烈焰一般的太阳,莫名想起灼华眼尾的那抹红。
那么美丽生动,那么生机勃勃,那么热烈,像一把将一切烧干灭尽的烈火,又像燃尽后的一捧余烬。
真美啊......
顾雾月喃喃道,眼睛在光线的刺激下都快要阖上了,身体摇摇欲坠,似乎立马就会倒下。
她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
顾雾月又想,就这么死了吧也不错,无牵无挂,一了百了,早日与父母团聚,多好啊......
可是她死了,灼华怎么办呢?她的承诺不作数了?说好要为她双手捧上王座,都不能作数了吗?
若她死了,那些人不就踩在她的尸骨上耀武扬威了吗,那些人不就什么惩罚都没有,接着他们的大好人生了吗,或许又会有像她一般的蠢货,被她们的言语蛊惑,被她们肆意取笑欺负……
黄钟毁弃,瓦釜雷鸣。
世道不公,善恶不分。
这世间怎么能是这样的呢?这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怀中的幼兽细细地叫着,好像在疑惑女修怎么不动了。
顾雾月咬咬牙,踉跄地站起来,光落在她的脸上,涨红的脸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细汗。
她不能就在这里倒下了,她不能就死在这里。
灼华说过,她的这条命是她的,没有她的命令,谁也不能让她去死,哪怕她自己也不行。
她还得得活着给灼华卖命,还得看着灼华坐上王座的,高高在上地坐着,要是没能亲眼目睹,乃是人生憾事,这条烂命哪能轻易就交代在这儿。
她的人生啊......
顾雾月抬头最后看了一眼太阳,红日灼灼,接着脚步坚定地继续自己的道路。
她的人生啊,早已不是她一个人的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