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水流扑面而来,身上还未长好的伤口被激起密密麻麻的痛意,魔宫的地牢昏暗,仿佛与世隔绝,外面的光永远也进不来。
顾雾月就是在这样的地方待了整整十多年,即使是修士,也禁不住这惨绝人寰的折磨,更别提顾雾月来之前早已经碎了半颗金丹,本命剑已断。
“她还真是狂妄,一个人就敢来魔宫,是不是太轻视我们魔族了?”
“小声些,灼华公主公主说了让我们不要惊动主人,要是让主人知道魔宫混进来一个修士,你身上这身皮还想不想要了?”
“是公主殿下仁慈,没有问罪于我们,真不知道主人怎么想的,公主殿下分明是最优秀的大魔,我觉得-”
“-嘘!妄议主人!你的脑袋还想不想要了!”
“我说的是实话……”
看守地牢的魔族侍卫正低声说着话,没人注意到被锁着的女人缓缓睁开眼醒来。
嘶—,头疼得要炸了,她好像忘了什么事情……
女人的眼睛睁大,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脸上满是不解,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听说人死之前会回溯自己的一生,她现在是在自己的记忆中吗?
没人能解答她的疑惑,女人低下头,眼神中有暗色闪过。
罢了,如今再去追究这些问题早已经没有意义了,她,顾雾月,已经死了。
地牢门被打开,有人走了进来,阳光一闪而过,灼烧了顾雾月常年不见光的双目,脚步声渐近,地牢守卫朝来人问好。
“公主殿下。”
一身红衣在此处格外鲜亮,金线勾丝的云锦缎靴出现在顾雾月的视线中,她认得这双靴子,也认得靴子的主人。
她无力反抗,任由着打量的视线在她身上巡游。
不是说,人在死前记忆会停留在最美好的瞬间吗?她这算什么美好的记忆,被人踩进泥泞中,在黑暗中佝偻求生,任由着那些魔族权贵肆意地打骂......
......还是因为这段时光里有再想见面的人呢?
金声玉振,林籁泉韵,这位魔族公主的声音称得上一句仙音袅袅了。
“抬起头来。”
顾雾月缓缓抬起头,与俯视着她的女人对上视线,鲜血般的红衣更称得她如玉,姝色更艳,硬生生将身上这刺眼的朱色压下,叫人一眼就注意到她的好颜色。
顾雾月扯开嘴角,说起来,她和这位公主也算得上是故人相见了……
“还真是条听话的狗。”女人容色无双的脸上勾起一个讽笑,眼尾那抹红显得更红了,像在泣血一般,顾雾月看着,渐渐出了神。
“喂!本公主问你话呢,怎么不说话?”
旁边的魔将殷勤地上前,正打算一脚踹醒正在神游的顾雾月,被女人一个眼神定在原地,“你若是将她弄坏了,我去哪里找新玩具?”
魔将惶恐地跪下,身上厚重的盔甲发出撞击的声响,“属下鲁莽,还请公主开恩。”
“哼,”女人看也不看他们,只将注意力放在顾雾月身上,“起来吧,你们看好地牢,要是让我知道哪位皇子公主不小心得知了她的存在,毁了我的新玩具,你们就等着被我问罪吧。”
“是,属下知道了。”
顾雾月看着这副场景,心中突然升起一个疑惑,若这是她的记忆,不应该有这一段,她记得那日灼华公主没和魔将说这番话。
难道,她在做梦吗?
不对不对,她已经死了,怎么还会做梦呢?
还是说她死而复生了?
顾雾月满心疑惑,目光落在灼华的身上,引来了灼华的注视,她看着顾雾月这副狼狈的模样,不加掩饰地嫌弃。
女人抬起那只金贵的脚,鞋尖镶嵌着的夜明珠抵在顾雾月伶仃的下巴,微微向上用力。
顾雾月这副屈辱的模样显然取悦了女人,她轻笑两声,在顾雾月高昂起来的脖颈处上下摩挲,看着她白皙的肌肤因为她的动作泛起红晕,眉目愉悦。
“你叫什么名字?”
顾雾月眉眼不眨,这点疼痛对她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她眼眸微转,在这样受迫的颓势下显出些从容来。
“我叫,顾雾月。”
看到灼华眼中若隐若现的惊异,她笑了,笑得越来越灿烂,笑到牵动五脏六腑的暗伤,她也不觉得疼。
“我认识你,上回是你将黎华带来的那个男人救走的。”
“哼,如今你倒是乖顺……”
女人将脚放下,对着旁边的魔将示意,昏暗的地牢只剩下她和顾雾月两人。
灼华公主将人打量一番,青衣人脊背笔直,面容淡然,仿佛步入险境的人不是她一般,这落拓的地牢也遮盖不住她身上的写意恣然。
灼华公主一双美目微敛,张嘴刺道:“可有想过自己落到这般田地?”
顾雾月苦笑着摇摇头:“世事无常,我如何能想得到?”
本已抱着死念,哪成想莫名又拾回这条烂命。
如今,她依旧贱命一条,但她会死死地握住这一线生机,她定要活着,不断向上爬,哪怕背离曾经的道,变得面目全非,不择手段。
左右不过再做回她的孤魂野鬼,再回到那无边炼狱罢了。
此番不管是复生还是回溯,她既然得了这机遇,便不能白白浪费。她交付出去的,要一一讨还回来,想到这,顾雾月眸色暗下来,用尽全身气力压制住内心的滔天恨意。
她要让那些人也好好看着,是如何被弃子踩在脚下的……
暗色掩不住她身上的怨气滔天,灼华眼中有几分好奇闪过,绯色无双的脸色遮盖不住她刻薄的神情,或许,她根本没想着掩饰。
“愚蠢至极。”女人嗤笑,看着眼前落魄的仙门弟子。